天算盘推演出的“唯一解法”,如同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深渊中,投下了一根纤细却坚韧无比的蛛丝。然而,这根蛛丝所连接的方向,却是更加险峻、更加令人望而生畏的绝壁。
“引入外部更强大的文明气运进行对冲……”苏瑶重复着这个结论,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指挥台的桌面,发出清脆的嗒嗒声,在寂静的指挥中心内格外清晰。她的目光扫过屏幕上那代表着已知宇宙部分高等文明的光点星图,每一个光点都代表着一个疆域辽阔、底蕴深厚、可能拥有着如山如海般磅礴国运的庞然大物。
“理论上可行,但实际操作……难如登天。”她冷静地分析着,像是在评估一笔风险极高的投资,“首先,如此体量的‘文明气运’,是一个高等文明存续的根本,是其历史、文化、力量、所有生灵意志的聚合体,堪称无价之宝。任何一个正常的文明,都不可能将其轻易外借,更遑论用来为我们这等‘低等文明’对冲诅咒。”
林逸的意念传来,带着认同:“不错。这无异于向一个巨人索要他赖以生存的心脏血液,即便巨人愿意,其过程也必然凶险万分,稍有不慎,便是引火烧身。”
“其次,”苏瑶继续道,眼中闪烁着理性的光芒,“即便有文明愿意‘交易’,我们又能拿出什么对等的筹码?地球的龙气?玄天界的秘境?在一个真正高等文明的眼中,这些或许珍贵,但远远不足以衡量其‘国运’的价值。我们……支付不起这个代价。”
气氛一时间陷入了凝滞。明明找到了方向,前路却似乎被更加坚固的壁垒所阻挡。常规的贸易、请求、甚至乞求,在这个层面的“交易”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就在这时,苏瑶眼底深处,那属于“商道神格”的、仿佛能洞悉万物价值与流转规则的金色微光,骤然亮起,如同黑暗中燃起的野火。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可以说是惊世骇俗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她高速运转的识海。
她缓缓抬起头,看向屏幕上那些代表着高等文明的光点,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决断:“常规手段获取如此体量的国运,确实不可能。所以……我们只能‘窃取’。”
“窃取?”林逸的意念一凝,显然被这个词所震动。这绝非正大光明之道,其中蕴含的风险与因果,远超想象。
“没错,窃取!”苏瑶的语气变得斩钉截铁,她周身仿佛散发出一种无形的、属于“商道之主”的强大气场,“以商道为掩护,行窃天之事!既然无法等价交换,那便利用规则漏洞、信息差、甚至是对方文明自身的‘需求’,暗中引导、剥离、转移一部分其国运,为我所用!”
她快速调出万界交易所的数据库,目光锁定在其中一个散发着冰冷金属光泽的光点上:“目标,不能是意识集合体或能量生命等气运难以量化的文明。必须选择秩序侧、具备实体社会结构、其国运稳定且浩瀚,更重要的是……其气运属性,最好能与‘贪狼噬运’这种基于负面情绪和混乱法则的诅咒相克。”
天算盘根据她的要求飞速筛选,很快,一个候选目标被高亮标注出来——“械神族”。
一个位于半人马座旋臂深处的古老硅基文明。其社会结构高度理性化,如同一个无比精密的巨大机械,每个个体都是这机械中的一个零件,绝对服从于名为“主脑”的集体意志。他们摒弃了情感,认为那是低效和混乱的根源,一切行为都基于冰冷的逻辑计算和最优解。其文明延续了万亿年,国力极度强盛,科技水平深不可测,其集体意识凝聚的“逻辑国运”浩瀚而纯粹,充满了绝对的秩序与理性之力,对于基于负面情绪和混乱法则的“贪狼噬运”诅咒,确实有着天然的排斥性和克制力。
“就是他们了!”苏瑶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械神族!他们的‘逻辑国运’正是我们需要的‘对冲洪水’!”
但随即,她指出了最关键的一点:“而且,根据交易所收集到的边缘信息显示,械神族文明似乎陷入了某种漫长的技术瓶颈期。他们极度理性、追求绝对效率的思维模式,在某种程度上也限制了他们突破性的‘创造力’。他们对能够激发‘创造性思维’和‘情感变量’的技术或体验,抱有隐秘而强烈的渴望,认为这或许是补全文明短板、迈向更高层次的钥匙。”
林逸立刻明白了苏瑶的意图:“你是想……投其所好?用他们渴望的东西作为诱饵?”
“正是!”苏瑶嘴角勾起一抹近乎危险的弧度,那是在商场上面对巨鳄时的冷静与自信,“我会精心编制一份特殊的‘情感体验程序’,伪装成能让他们体会碳基生物爱恨情仇、激发创造灵感的‘奇物’。以此为敲门砖,接近他们的核心网络。而真正的杀招,将隐藏在这份‘礼物’的最深处——一段精心编制的、能够悄无声息地引导和剥离其国运的‘金融病毒’!”
这个计划的大胆与险恶,让林逸都感到一阵心惊。这不仅仅是在刀尖上跳舞,而是在吞噬文明的巨兽口中夺食!
“瑶儿,此举太过凶险!”林逸的意念带着强烈的担忧,“械神族绝非易与之辈,其主脑的计算能力恐怕不亚于天算盘。一旦被发现,你将是首当其冲的目标,面对的将是一个高等文明的倾世之怒!”
苏瑶转过身,仿佛能透过无尽的星空,看到那个在混沌气流中为她忧心的身影。她的眼神柔和了下来,但其中的坚定却未曾减少分毫。
“我知道危险。”她轻声回应,带着一种近乎温柔的决绝,“但这是目前唯一能快速拯救两界的方法。星枢的诅咒不会给我们慢慢发展的机会,每拖延一刻,我们的文明就多一分不可逆的损伤。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地球和玄天界,看着你的心血,看着我们所有人的家园,就这样在衰败中沉沦。”
她顿了顿,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而且,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外围的牵制、制造混乱吸引械神族军事力量注意力的任务,需要你和无痕、黑水他们来完成。而我……我相信你的判断,也请你相信我的商道。这局棋,我们要一起下赢。”
识海中,林逸的虚影沉默了片刻,最终,一声包含着复杂情绪的叹息传来,化作最坚定的支持:“好。我信你。外围之事,交给我们。你……务必万事小心,若有任何不对,立刻撤回,我们再想他法。你的安危,重于一切。”
感受到林逸那深沉如海的情意与毫无保留的信任,苏瑶只觉得一股暖流涌遍全身,驱散了所有因冒险而产生的寒意。她脸颊微红,对着虚空轻轻点头:“嗯,我答应你,会保护好自己。你也是,牵制行动,量力而行,不要硬拼。”
计划既定,便需立刻执行。时间,是此刻最奢侈的东西。
苏瑶迅速收敛心神,再次化身为那个运筹帷幄的商道之主。她开始调动万界交易所的资源,全力编制那份特殊的“情感体验程序”,并在其最底层,植入那足以引发星河震荡的“窃运”病毒。
而林逸的意念,也分出了一部分,联系上了远在玄天界镇压气运反噬的风无痕,以及勉强压制着血脉暴走的李黑水。
“无痕,黑水,有要事……”林逸将苏瑶的计划简要说明。
片刻后,风无痕冰冷的剑意透过意念传来:“可。”
李黑水则是一声带着兴奋与暴戾的低吼:“哈哈!终于能活动筋骨了!林哥放心,保证把那些铁疙瘩的注意力吸引得牢牢的!”
一场针对古老而强大的硅基文明“械神族”的、“窃运”行动的前奏,悄然在这片被诅咒笼罩的星域中,拉开了危险的序幕。苏瑶能否成功潜入并窃取国运?林逸等人又将在外围制造怎样的牵制?这一切的答案,都系于那根纤细而危险的蛛丝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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