芽采刹很不甘心地命令其他伊班海盗要看管好我们后。就从通道爬上去了。矿坑只有一个通道下来,除了这个通道,没有人能爬出深达几十丈,悬崖峭壁般的矿坑。
芽采刹那充满轻蔑和戏谑的背影,消失在矿坑唯一的通道尽头。他那如同疯魔般的狂笑声,似乎还在这片死寂的、如同巨大坟墓般的矿坑中回荡。
他走了,但留下的,是比死亡本身更加沉重的绝望。
没有人说话。
弟兄们只是默默地,用那被反绑在身后、早已被粗麻绳勒出血痕的双手,互相帮助着,艰难地从冰冷的、沾满了血污和泥土的地面上爬起来,然后,用同样沉默的方式,将何直、刘黑仔以及其他几位惨死兄弟的遗体,拖到矿坑的角落,让他们不至于被后续可能发生的践踏所亵渎。
我的心,早已麻木。愤怒、悲伤、悔恨……所有的情绪,都仿佛被那几记沉重无比的狼牙棒,彻底砸进了灵魂的最深处,只留下一片冰冷的、如同万年玄冰般的死寂。
我看着弟兄们那一张张因为恐惧、饥饿和悲伤而变得扭曲的脸,看着他们眼中那渐渐熄灭的、属于悍匪的火焰,我知道,我必须做点什么。
“都……抬起头来!”我的声音,沙哑,干涩,却带着一股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力量。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了我。
“我们……还没输。”我迎着他们那充满了绝望的目光,一字一顿地说道,“只要还活着……就还没输!”
我的话,并没有起到太大的作用。但至少,让一些弟兄那空洞的眼神中,重新燃起了一丝微弱的、名为“求生”的火苗。
夜,终于在死一般的寂静和压抑中,缓缓降临。
紧接着,一场冰冷的、夹杂着狂风的暴雨,老天爷看来也想将我们这点微弱的希望彻底浇灭一般,倾盆而下!
我们无处可躲,只能背靠着冰冷的岩壁,互相依偎着,任由那冰冷的雨水冲刷着我们的身体,冲刷着我们早已干涸的伤口,带来一阵阵钻心的刺痛!
半夜,我被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惊醒,是鲨七。他本来就有伤在身,又经历了白日的精神重创和此刻的风雨侵袭,已然发起高烧,整个人在雨中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口中胡乱地念叨着一些家乡的方言。
我只能拖着同样疲惫不堪的身体,将他紧紧地抱在怀里,试图用我那点微不足道的体温,为他驱散一丝寒意。
这一夜,是如此的漫长,也如此的冰冷。
次日清晨,当第一缕苍白的阳光,穿透厚重的云层,照亮这座如同巨大伤疤般的矿坑时,那个如同魔鬼般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了矿坑的顶端。
芽采刹,依旧是那副不可一世的嚣张模样。他似乎很享受这种居高临下、如同神明般俯瞰我们这些“蝼蚁”的感觉。
他又开始用他那我们听不懂的土话,大声地叫嚣着,脸上带着残忍的、戏谑的笑容,不时还朝着我们,做出各种极其侮辱的、不堪入目的手势。
我没有理会他,只是默默地检查着弟兄们的伤势。
亚猜的脸,却再次变得惨白如纸。他凑到我的身边,用一种只有我能听到的、充满了恐惧的声音,颤抖着说道:“帮……帮主……他……他说……他今天要给我们……找些新玩意儿来玩……”
就在此时,矿坑的另一端,一扇由巨大铁条焊接而成的、早已锈迹斑斑的沉重闸门,在几名伊班海盗的奋力推动下,发出“嘎吱嘎吱”的、令人牙酸的声响,缓缓地被拉开了!
闸门的后面,是一条深不见底的、漆黑的隧道!一股混杂了浓烈腥臭、腐烂气息和某种大型爬行动物特有的、令人作呕的土腥味的恶风,从隧道中,扑面而来!
紧接着,是另外两拨人,大约一百多人,如同驱赶牲口般,被伊班海盗用长矛和鞭子,从矿坑的另一条通道,也赶到了这矿坑里面。
我瞬间明白了!芽采刹这个变态!他要让我们这些不同批次的俘虏,与那些从隧道里出来的“新玩意儿”,进行一场真正的死亡游戏!
“吼——!!!” “嘶——嘶——!!”
一阵阵低沉的、如同来自地狱深处的咆哮和令人头皮发麻的嘶鸣声,从那漆黑的隧道中,传了出来!
随即,在所有人那惊恐欲绝的目光注视下,一群真正的洪荒巨兽,缓缓地、从黑暗中,爬了出来!
走在最前面的,是五条体型超乎想象的巨大鳄鱼!它们每一条,都足有三四丈长,堪比一艘小型快蟹船!那覆盖着如同铁甲般坚硬鳞片的、布满了青苔和泥浆的背脊,在阳光下闪烁着幽暗的光泽!它们那双浑浊的、如同两颗黄色玻璃珠般的眼睛里,充满了最原始、最冰冷的杀戮欲望!它们缓缓地爬行着,那粗壮的、布满了角质层的四肢,每一次踏在地上,都仿佛能让整个矿坑都为之震颤!它们不时张开那布满了数百颗锋利牙齿的血盆大口,发出一声声沉闷的、令人心悸的咆哮!
而在它们的身后,更是跟着十几条更加诡异、也更加令人恐惧的生物——科莫拉多巨蜥!
这些巨蜥的体型虽然不如鳄鱼那般庞大,但也个个都有近两丈长,如同移动的小山!它们那布满了褶皱和颗粒状鳞片的皮肤,呈现出一种肮脏的、如同岩石般的灰褐色!它们迈着一种笨拙的、摇摇晃晃的爬行步态,但那双强壮的、长着锋利爪子的四肢,却蕴含着惊人的爆发力!它们那分叉的、如同蛇信般的黄色舌头,不断地从嘴里“嘶嘶”地伸缩着,仿佛在品尝着空气中那充满了恐惧和鲜血的味道!而它们那半张的、不断滴落下粘稠毒涎的巨口之中,那一排排如同锯齿般锋利的牙齿,更是让人毫不怀疑,只要被它们咬上一口,便会被轻易地撕下一大块血肉!
这就是芽采刹为我们准备的“游戏”?!
“胜利的……可以逃生!”亚猜用带着哭腔的声音,翻译着矿坑顶端芽采刹那充满了戏谑的咆哮!
但谁都知道,这不过是个可笑的谎言!
“啊——!!!!”
几乎是在那些巨兽完全爬出隧道的瞬间,那群早已被饥饿和恐惧折磨得精神崩溃的安南水手,率先崩溃了!他们哭喊着,尖叫着,如同没头苍蝇般,四散奔逃!
然而,在这封闭的矿坑之中,他们又能逃到哪里去?!
一条巨蜥,似乎是被一个安南水手的尖叫声所刺激,它那看似笨拙的身体,猛然爆发!如同离弦之箭般,瞬间便追上了那个可怜的家伙!它一口,便死死地咬住了那人的大腿!
“咔嚓!”骨骼碎裂的脆响清晰可闻!
那安南水手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但下一秒,那巨蜥猛地一甩头,如同撕扯破布般,竟硬生生地,将他那条血淋淋的大腿,连带着大片的血肉,从身体上彻底撕扯了下来!
鲜血狂飙!
另一边,一条巨大的鳄鱼,也猛地冲入人群,它那如同钢铁巨鞭般的尾巴,狠狠一扫!三四名安南水手便如同断线的风筝般,被扫得骨断筋折,口喷鲜血,倒飞出去!
这血腥恐怖的一幕,彻底点燃了所有野兽的凶性!也彻底击垮了大部分俘虏的心理防线!
“结阵!!”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我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了咆哮!
鲨七、陈添官、阮贵……所有幸存的红旗帮弟兄,在听到我的号令之后,几乎是凭借着肌肉的本能,迅速地,以我为中心,结成了一个背靠着岩壁的、小型的防御圆阵!鲨七的烧退下去了,但整个人还是虚弱无力。
“所有人!背靠背!不要乱!!”
与此同时,那另一伙由华人、马来人和泰人组成的、看起来异常强悍的俘虏,也在一个身材高大、戴着青铜面具的神秘人的指挥下,同样迅速地结成了一个防御阵型!他们显然也都是身经百战的悍匪,面对如此恐怖的景象,虽也惊惧,却并未崩溃!
战斗,骤然爆发!
我指挥着弟兄们,死死地守住阵线!我们手中的兵器,只是伊班海盗在游戏开始前,如同施舍般扔下来的、一些早已卷了刃的弯刀和几根削尖了的竹矛!
“攻击它们的眼睛!腹部!!”我大声地提醒着弟兄们!我知道,对付这种皮糙肉厚的巨兽,只有攻击要害,才有一线生机!
“噗嗤!”陈添官身法鬼魅,他抓住一条巨蜥扑击的空隙,手中的短矛如同毒蛇般,狠狠地刺入了那巨蜥的左眼!
“吼!”巨蜥吃痛,疯狂地甩动着头颅!
“就是现在!!”我一声令下!早已埋伏在一旁的鲨七和另外两名弟兄,怒吼着冲上前,将手中那三根最粗壮的竹矛,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地捅进了那巨蜥柔软的腹部!
鲜血,如同喷泉般,狂涌而出!
然而,这些巨兽的生命力,远比我们想象中更加顽强!那条濒死的巨蜥,在最后的疯狂之中,猛地一记甩尾!
“嘭!”
一名躲闪不及的弟兄,当场便被扫得胸骨塌陷,口喷鲜血,眼看就不活了!
另一边,一条巨大的鳄鱼,更是展现出了它作为水中霸主的恐怖!它猛地冲入那片因为暴雨而形成的、齐膝深的泥潭之中,借助着水的掩护,如同潜行的幽灵,突然从泥水中暴起,一口,便咬住了一名弟兄的小腿,然后……发动了它最致命的招数——死亡翻滚!
“啊——!!!!”
那名弟兄的身体,如同破麻袋般,被鳄鱼疯狂地在泥水中翻滚、撕扯!转眼之间,便已化作一具血肉模糊的、残缺不全的尸体!
血腥!惨烈!绝望!
一个又一个的弟兄,在我们面前,被这些来自地狱的巨兽,无情地撕碎、吞噬!
但我们没有退缩!因为我们知道,退,就是死!
“稳住!!”我再次发出怒吼,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有些嘶哑,“它们皮糙肉厚!攻击眼睛!喉咙!腹部!!”
就在此时,一条巨蜥,似乎将我们这个聚集在一起的“硬骨头”,当成了下一个目标!它迈动着沉重的步伐,那分叉的黑色舌头“嘶嘶”地伸缩着,朝着我们的方向,缓缓逼近!
“鲨七!阮贵!带五个人!从左边用石头砸它!吸引它的注意!”我当机立断!
“陈添官!你跟我来!”
“是!”
鲨七虽然高烧未退,浑身虚弱,但那股属于悍将的血性却被彻底点燃!他怒吼一声,抓起一块人头大小的石头,带着几个弟兄,从阵型左侧冲了出去!
“嘿!畜生!看这里!!”他们用尽全身力气,将手中的石块,狠狠地砸向那条巨蜥的头颅!
“砰!砰!”
石块砸在巨蜥那如同铁甲般的头骨上,只发出了几声闷响,甚至没能打破它的鳞甲!但这份挑衅,却成功地激怒了它!
它发出一声愤怒的嘶吼,转动着巨大的头颅,朝着鲨七的方向,猛扑过去!
它的左侧,空门大开!
“出手!!”
我与陈添官,如同两道离弦的箭,从阵型的右侧,闪电般冲出!
我们手中,握着的是两根磨得锋利的坚硬竹矛!
陈添官身法鬼魅,他一个滑步,率先冲到巨蜥的侧面,他没有攻击,而是将手中的竹矛,如同标枪般,狠狠地掷向了巨蜥那只巨大的、闪烁着黄色凶光的眼睛!
巨蜥下意识地一偏头!
“噗嗤!”
竹矛虽然没能刺穿它的眼球,却也深深地扎进了它眼眶周围那相对柔软的皮肉之中!
“吼——!!!”
剧烈的疼痛,让它发出了震天的咆哮!它疯狂地甩动着头颅,试图将那该死的竹矛甩脱!也正是在这一刻,它那柔软的、几乎没有任何鳞甲保护的腹部,毫无防备地,暴露在了我的面前!
我双腿猛地发力,整个人如同炮弹般跃起!将全身所有的力量,都凝聚在了手中那根锋利的竹矛之上!
“给我……死!!”
我发出一声怒吼,手中的竹矛,带着我滔天的恨意,狠狠地、从下至上,捅进了巨蜥那柔软的腹腔!
温热的、带着浓烈腥臭的血液,瞬间喷涌而出,溅了我一身!
我能清晰地感受到,矛尖刺破皮肤、穿透内脏时那种……令人作呕的触感!
然而!
就在我一击得手,准备抽矛后退之际,那条濒死的巨蜥,爆发出了最后、也是最恐怖的疯狂!
它那条如同钢铁巨鞭般的尾巴,带着撕裂空气的呼啸,以一个完全无法闪避的角度,朝着我,横扫而来!
“帮主!小心!!”
一声凄厉的、充满了焦急的惊呼!
是鲨七!
这个刚刚还在另一侧吸引火力的壮汉,竟在最关键的时刻,不顾一切地,朝着我这边,猛扑了过来!
他用他那魁梧的、如同铁塔般的身躯,硬生生地,挡在了我的面前!
“砰——!!!!”
一声沉闷到极致的、如同巨锤砸在牛皮鼓上的巨响!
鲨七整个人,如同被攻城锤正面击中,口中喷出一道血箭,横飞了出去,重重地撞在数丈外的岩壁之上,滑落在地,生死不知!
“鲨七哥!!”我目眦欲裂!
而那条巨蜥,也在发出了这最后的一击之后,轰然倒地,巨大的身体不断地抽搐着,最终彻底失去了生机。
我们……杀死了第二头巨兽。
鲨七满口鲜血,在地上竖起大拇指,惨笑道:“帮主,阎罗王不收我,继续!”我赶紧吩咐两名兄弟保护着他。
我们没有时间悲伤!因为,其他的巨兽,已经朝着我们,再次逼近!
另一边,那伙悍匪的战斗,也同样惨烈!他们虽然个人武力强悍,但缺乏我们这种令行禁止的指挥和默契的配合。一个马来好手,试图效仿我们,攻击一条鳄鱼的眼睛,却被那鳄鱼一口咬住了手臂,随即,那鳄鱼再次发动了它最恐怖的“死亡翻滚”!
“啊——!!”
在所有人那惊恐的注视下,那个马来好手的整条胳臂,连带着半边肩膀,如同被拧麻花般,硬生生地,被从身体上……撕扯了下来!
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戴着青铜面具的那个男人,眼中闪过一丝暴戾!他怒吼一声,竟独自一人,手持一把抢来的石刀,朝着那条正在享用“战利品”的鳄鱼,猛冲过去!他的速度和力量,都远超常人!
整个矿坑,彻底化作了一座血肉横飞的、最原始的角斗场!
我们用人命,去填!去消耗!去为攻击要害的弟兄,创造那稍纵即逝的机会!
又一名红旗帮的弟兄,为了掩护同伴,被一条巨蜥的毒涎喷中,皮肤瞬间开始溃烂,在痛苦的哀嚎中倒下!
又一名悍匪,在与鳄鱼的搏斗中,被拖入了泥潭,瞬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时间,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漫长。
每一息,都有人倒下。
每一息,都充满了鲜血和死亡。
终于,在付出了近三十名各方俘虏的生命代价之后,矿坑之内,最后一条巨蜥,被那戴着青铜面具的神秘人,用一根磨尖了的木桩,从下颌处,狠狠地贯穿了整个头颅!
最后一条鳄鱼,也被我们红旗帮和那伙悍匪联手,用数十根长矛,硬生生地钉死在了泥潭之中!
战斗,结束了。
所有幸存的人,都如同虚脱了一般,瘫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分不清脸上流淌的,是汗水,是雨水,还是敌人的血水。
矿坑顶端,芽采刹看着我们这副狼狈的模样,发出了更加刺耳的狂笑!
我们以为,芽采刹会兑现承诺。
没想到,他却继续要求,让我们进行那最后的死亡游戏——三方俘虏,自相残杀!
他要我们这些刚刚还在并肩作战的“盟友”,立刻拿起武器,互相屠戮!直到……只剩下最后一方胜利者!
这个变态!这个魔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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