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凝一步步走到秦荣面前,脚步很轻,像是怕惊扰了这一刻的宁静。
她没有立刻说话,只是伸出手,轻轻抱住了他。
这个拥抱并不用力,却带着一种失而复得的小心翼翼,仿佛拥抱着极易破碎的珍宝。
她的侧脸贴在他沾着尘土与干涸血迹的肩头,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衣料下紧绷的肌肉和尚未平息的微微颤抖。
她抬起头,眼眶周围早已晕开了一片红,那双总是清澈明亮的眼睛里,此刻像是蓄满了晨光的湖面,水汽氤氲,波光颤动。
浓密的睫毛湿漉漉地黏在一起,每一次轻颤都仿佛承载着千言万语。
那目光细细地描摹过他的眉眼,他疲惫却依旧锐利的轮廓,里面翻涌着深沉的爱意、浓得化不开的心疼、以及劫后余生的巨大庆幸。
所有激烈的情感都被压抑在那片晶莹之后,化作一种近乎虔诚的凝视。
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想问“疼不疼”,想说“吓死我了”,想道“谢谢”……但最终,只是更紧地、更轻地回抱了他一下,所有未尽的言语和汹涌的情绪,都哽在了那无声流淌的泪光里。
文凝的手臂微微收紧,感受着秦荣身上传来的、混合着血腥、尘土与淡淡药草气的复杂气息。
她抬起头,泪光还未干涸,声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温柔和坚持:“秦荣。”
秦荣疲惫地抬眼,对上她水汽氤氲却异常坚定的目光。
“回去。”文凝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回你家里去,好好睡一觉。”
秦荣下意识地想摇头,目光转向床上气息渐稳却仍未苏醒的端榕,眉头又蹙了起来。
“这里有我,有端爷爷。”文凝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指尖轻轻拂过他紧皱的眉心,那里还沾着不知是血还是汗的污迹:“你做得已经够多了,现在你最需要的是休息。你看看你自己……”
她的目光落在他破损的衣衫、干涸的血迹和难以掩饰的疲惫上,心疼得无以复加。
“你累坏了,也伤得不轻。”她继续说着,语气近乎恳求,却又带着一丝不容反驳的决断:“你需要一个绝对安全、安静的地方彻底放松下来,恢复体力,处理伤口。你在这里,心神不宁,反而无法真正休息。端榕醒来若看到你这副样子,也会难过的。”
端玄此时也走了过来,虽然同样疲惫,但精神却因希望而振奋了许多。
他拍了拍秦荣的肩膀,声音沙哑却充满力量:“凝丫头说得对。榕儿的情况已经稳定,接下来是水磨工夫,慢慢化开残余寒毒,有我守着就行。你赶紧回去,好好调息恢复。后面的路……还长着呢,你不能先垮了。”
秦荣看着文凝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关切,又看了看端玄爷爷肯定的眼神,再感受一下自己体内几乎耗尽的灵力和叫嚣着疼痛的伤口,他终于缓缓点了点头。
确实,他几乎到了极限。
每一根神经都绷得太紧,此刻松懈下来,排山倒海的疲惫几乎要将他淹没。
“好。”他哑声应道,声音干涩。
文凝立刻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真切的笑容,尽管眼圈还是红的。
她细心地将秦荣扶起来:“我送你到门口。”
她没有坚持送他回家,知道他现在最需要的是独处和安静。
文凝转向秦荣,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送你到楼下吧。”
秦荣听后,心中一暖,点头:“好,有件事情我想和你说。”
“说吧。”文凝缓缓的道。
秦荣似乎在酝酿台词,沉默片刻,认真看着文凝,道:“你不要想太多,我和端榕没有什么。我和她只是朋友,救她这件事情也是尽朋友之谊。”
“我知道,你也不要想太多。”
文凝的脚步顿了顿,侧过头来看他。
巷子里的穿堂风拂起她额前的碎发,露出光洁的额头和那双总是清亮透彻的眼睛。
此刻那眼里没有质疑,也没有委屈,只有一种了然的平静,甚至带着点微微的无奈。
“我知道。”她重复了一遍,声音很轻,却像羽毛一样稳稳落下:“你是什么样的人,我难道不清楚吗?”
她停下脚步,转过身正对着他,目光坦然:“你若是见死不救,或是心存芥蒂因为别的而犹豫,那才不是你了。”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捻着衣角,语气放缓了些:“我只是……只是心疼你。看你每次都弄得一身伤回来,心里难受。”
她的视线落在他依旧沾着尘污和暗色血渍的衣襟上,那里仿佛还残留着山谷里的灼热和厮杀的气息。
“至于端榕。”文凝轻轻叹了口气,眼神望向药铺的方向,带着真诚的担忧:“她是个好姑娘,现在受了这么大的罪,我只盼着她能快点好起来。其他的,我没空多想,你也别瞎琢磨。”
说完,她像是卸下什么担子,轻轻推了他一下,语气重新变得轻快了些,尽管眼圈还微微泛着红:“快回去吧,好好洗个热水澡,把这一身……收拾干净。好好睡一觉,什么都别想。这里真有需要你的地方,我肯定第一个跑去砸你家门。”
她站在巷口,身后是渐渐喧嚣起来的街道入口,晨光勾勒着她纤细却挺拔的身影,眼神温暖而坚定。
秦荣看着她,胸腔里那股因解释而略显滞涩的气息终于缓缓舒展开,化作一种熨帖的暖意。
他点了点头,千言万语最终只汇成一个字:
“好。”
又过了两日。
当清晨的阳光再次透过窗棂,洒满里间时,端榕的眼睫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曾凝结着寒霜的眸子,此刻恢复了往日的清澈灵动,虽然还带着几分大病初愈的虚弱,却再无一丝死寂的灰败。
她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适应着光线,目光缓缓扫过熟悉的房间,最后落在趴在床边熟睡的文凝身上,以及坐在不远处闭目调息的爷爷端玄身上。
她尝试着动了动手指,一股久违的、属于她自己的暖意正从丹田处缓缓流向四肢百骸,虽然经脉还有些隐隐作痛,像是被冻伤后刚刚复苏的土地,但那种深入骨髓的冰冷和僵硬感,已经彻底消失了。
她……好像活过来了。
端榕轻轻吸了一口气,空气中不再有让她窒息的寒毒气息,只有淡淡的药香和阳光的味道。
她尝试着发出一点声音,喉咙却干涩得厉害,只溢出一点微弱的气音。
但这细微的动静,却瞬间惊动了本就浅眠的文凝和一直留神着的端玄。
“榕儿!”文凝猛地抬起头,看到睁开眼的端榕,惊喜得差点跳起来,睡意全无:“你醒了!你真的醒了!”
她连忙凑上前,小心翼翼地握住端榕的手,那手虽然还有些凉,却不再是之前那种冻伤般的刺骨寒冷。
端玄也立刻起身,快步走到床边,枯瘦的手指搭上孙女的腕脉,仔细探查。
片刻后,老人家长长地、彻底地舒了一口气,脸上每一道皱纹都舒展开来,眼中闪烁着激动欣慰的泪光:“好了……好了……寒毒尽除,灵根无恙!只是身子还虚,需要好生调养一段时日。”
端榕看着爷爷和好友关切激动的面容,记忆渐渐回笼,想起那冰冷刺骨的痛苦,想起赵磊狰狞的脸,想起……秦荣拼死挡在她身前的背影。
“秦荣……”她声音沙哑地开口,带着急切:“他怎么样?”
“他没事,他好着呢!”文凝连忙道,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但更多的是宽慰:“是他冒险找齐了救你的药材。你昏迷的这几天,他可累坏了,刚被我们劝回去休息。”
端榕闻言,紧绷的心神这才彻底放松下来,一股难以言喻的感激和暖流涌上心头。
她微微颔首,目光落在文凝略显憔悴的脸上,轻声道:“谢谢你们……辛苦你们了。”
“说什么傻话!”文凝嗔怪地看她一眼,眼圈却红了:“你能好起来,比什么都强。”
端玄慈爱地摸了摸孙女的头发:“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凝丫头,去把灶上温着的参汤端来,榕儿现在需要补补元气。”
接下来的日子,端榕在爷爷和文凝的精心照料下,恢复得很快。
她本就是木灵之体,生机远比常人旺盛,加上端玄不惜成本的灵药调理,不过三五日,脸上便重新有了血色,甚至能下床慢慢走动,到院子里晒晒太阳。
只是经历此番生死大劫,她身上似乎有了一些不易察觉的变化。
眼神比以往更加沉静通透,偶尔凝视某处时,指尖会无意识地萦绕起一丝极其微弱的、却比过去更加精纯凝练的青绿色灵气,对周围草木生机的感知也变得更加敏锐。
这日午后,阳光正好。
端榕坐在院中的石凳上,看着文凝帮她晾晒药材。
她忽然轻声开口,语气平静却带着笃定:“文凝,赵磊他……是不是投靠了蚀灵教?”
文凝晾晒的动作一顿,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将所知的情况简单告诉了端榕,包括赵磊如何被蚀灵教所救,如何出卖情报换取地位和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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