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掉？”
萧绝的贴身侍卫影，闻言，脸色大变。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急切地说道：“王爷，不可啊！这些药材，都是太医院精心调配的，价值连城！这香炉里的安神香，更是孙太医亲手炮制的，烧不得啊！”
萧绝没有看影，他的目光，始终落在林若微的脸上。
他在观察她，观察她提出这个“荒唐”要求时，脸上的每一个细微表情。
但他什么也没看出来。
她的脸上，只有一片医者面对病源时的、理所当然的平静。仿佛她要烧掉的，不是价值连城的药材，而是一堆毫无用处的垃圾。
“王爷！”影见萧绝不语，又急切地磕了一个头，“王爷三思啊！这些药材，是您龙体的根本，一旦烧掉，若是林小姐的方子不灵，我们……我们连退路都没有了啊！”
“退路？”萧绝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决绝，“本王现在走的，就是一条绝路。还有比绝路更坏的路吗？”
他缓缓地，从床上站了起来。
这是他第一次，在林若微面前，站起身。
他很高，身材虽然因为常年生病而显得有些清瘦，但那股属于帝王的、睥睨天下的气势，却丝毫未减。他站在那里，像一柄出鞘的、虽然布满锈迹却依旧锋利无比的绝世好剑。
“影。”他叫道。
“属下在。”
“传本王命令。”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道惊雷，在房间里炸响。
“将这房间里，所有的药材，所有的香炉，所有与‘药’有关的东西，全部，给本王搬到院子里，一把火烧了！”
“从今天起，没有本王的命令，任何人，不得给本王送任何汤药，不得在王府内点燃任何熏香！”
“违令者，斩！”
“是！”影浑身一震，他从王爷那不容置疑的语气中，听出了破釜沉舟的决心。他不敢再多言，立刻领命而去。
很快，整个靖王府，都动了起来。
下人们战战兢兢地将房间里那些名贵的药材搬了出来，在院子中央堆成了一座小山。那些精致的香炉，也被小心翼翼地捧了出来。
当火把点燃的那一刻，冲天的火光，瞬间照亮了整个靖王府的夜空。
药材在火焰中，发出“噼啪”的声响，浓郁的、混杂着各种味道的药香，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却又在火焰的炙烤下，渐渐化为焦糊的气味。
那像是在焚烧一个旧的时代，一个属于萧绝的、被病痛和谎言包裹的时代。
萧绝就站在窗前，静静地看着那场大火。火光映在他苍白的脸上，让他的表情，显得有些明明灭灭。
“你真的有把握？”他忽然开口，没有回头。
“医者，从不打没有把握的仗。”林若微站在他的身后，声音平静，“但医者，也从不向病魔承诺百分之百的胜利。我能做的，只是尽我所能，与死神，争夺一分一毫的希望。”
“希望……”萧绝低声重复着这个词，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本王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这个东西了。”
“现在，它来了。”林若微说。
大火，烧了整整一个时辰。
当最后一丝火光熄灭，院子里，只剩下一片漆黑的灰烬。
房间里的药味，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雨后初晴般的、清新的空气。
萧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是第一次，闻到这个世界的味道。
“本王该怎么做？”他转过身，看着林若微，像一个虚心求教的学生。
“王爷，请先沐浴，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林若微从自己的药箱里，取出一个瓷瓶，“然后，喝下这个。”
“这是什么？”
“清肠汤。”林若微淡淡地说道，“在开始‘破而后立’之前，我们必须先把您肠道里残留的毒素，清理干净。这个过程，可能会有些……狼狈。王爷，需要提前有个心理准备。”
萧绝看着她手中那碗黑漆漆的、散发着古怪气味的汤药，又看了看她那张一本正经的脸，沉默了片刻。
然后，他接过来，没有丝毫犹豫，一饮而尽。
将碗递还给林若微时，他说了三个字。
“本王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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