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王的铁血命令,像一盆冰水,兜头浇在了京城南城这片即将沸腾的油锅里。
恐慌被暂时压制,但一种更深沉的、名为绝望的死寂,开始蔓延。金吾卫的甲胄在火把下反射着冰冷的光,封锁线像一条无法逾越的毒蛇,将南城数万百姓,与外面的世界彻底隔绝。
林若微站在封锁线前,看着那些隔着栅栏向外张望的、写满恐惧的脸。空气中,那股病态的甜腥味混合着汗臭、焚香的气味和夜露的湿气,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属于瘟疫的独特味道。
她的心,像一包被反复熬煮的药材,所有的味道——苦涩、辛辣、沉重——都沉淀在底部,只剩下一种极致的冷静。
“小姐,我们……我们真的要进去吗?”小桃的声音带着哭腔,她紧紧抓着林若微的衣袖,仿佛那是她唯一的浮木。
林若微没有回答,只是回头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水,却让小桃瞬间安静了下来。
她转身,对带领金吾卫的副将说道:“开一道门,只许我们三人进去。另外,立刻去城西的石灰窑,调运所有能调运的生石灰过来。越多越好。”
副将面露难色:“林神医,王爷的命令是封锁……”
“执行我的命令,或者,你现在就去跟王爷解释,为什么耽误了防疫的最佳时机。”林若微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副将打了个寒颤,不敢再多言,立刻挥手让人搬开了一处路障。
走进南城的那一刻,林若微感觉自己像是踏入了另一个世界。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风卷着纸屑和落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家家户户门窗紧闭,门缝里透出微弱的烛光,像一只只惊恐的眼睛。
她没有先去病患最多的地方,而是直接走向了南城的里正衙门。
此刻的衙门里,乱成了一锅粥。太医院的刘太医正和几个地方官员吵得面红耳赤。
“荒唐!简直是荒唐!”刘太医的胡子都在抖,“封锁全城?这是自古以来从未有过的事!会动摇国本的!林若微一个黄毛丫头,懂什么?不过是危言耸听!”
一个胖胖的商贾也哭着脸道:“是啊刘太医,我这绸缎庄的货还压在库里,这一封锁,我全家都要喝西北风了啊!”
“人都要死了,你还想着你的绸缎!”林若微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清冷而清晰。
所有人一愣,回头望去,只见她带着小桃和一名金吾卫,径直走了进来。
“林若微!你好大的胆子!”刘太医像是找到了发泄口,指着她就骂,“你妖言惑众,搞得人心惶惶,如今还闯进衙门,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林若微没有理会他的咆哮,她走到一张桌子前,上面摊着一张京城地图。她拿起一支炭笔,目光锐利地扫过地图。
“刘太医,我来这里,不是跟你争论王法的。”她的声音平静无波,“我是来救人的。你若觉得我是在妖言惑众,大可以袖手旁观。但若我救了这满城百姓,你太医院的脸,又该往哪里搁?”
刘太医被她噎得满脸通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林若微不再看他,而是对那个瑟瑟发抖的南城王里正说道:“王里正,立刻召集所有还能动的人手,我要他们做三件事。”
她用炭笔,在地图上画了几个圈。
“第一,将所有已经出现症状的病人,集中到城南的废弃寺庙‘大悲寺’。健康的人,留在家中,不许外出。这是‘隔离’。”
“第二,所有人,无论男女老少,出门必须用布巾遮住口鼻。这块布,最好用醋煮过,或者烈酒浸泡过。这是‘口罩’。”
“第三,用生石灰,撒在每一条街道,每一个角落。所有病人的衣物、用具,一律用火烧掉或者沸水煮过。这是‘消毒’。”
她每说一个词,在场的官员都露出一种看疯子一样的表情。
“隔……离?口……罩?”王里正结结巴巴地重复着,这些词汇对他来说,比天书还难懂,“林神医,这……这都是什么啊?”
“对!一派胡言!”刘太医找到了攻击点,大声道,“用布蒙住口鼻,成何体统!用石灰撒街,那是埋死人才用的!你这是咒我们南城的人都死光吗?”
林若微终于抬起头,正眼看向他。她的眼神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深沉的、近乎悲悯的怜悯。
“刘太医,你行医一辈子,可曾想过,人会生病,是因为什么?”
“自然是……风寒暑湿,邪气入侵。”刘太医下意识地回答。
“错了。”林若微摇了摇头,她走到一张空白的纸前,拿起笔,凭着系统记忆,画下了一串串微小的、球形的、链状的图案。
“这病,不是鬼神作祟,也不是时气不和。”她指着那幅画,声音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是无数只我们肉眼看不见的‘小虫子’,钻进了人的肺里,在那里安家、繁殖,啃食人的血肉。病人咳嗽时,就会把这些‘小虫子’喷到空气中,健康的人吸进去,就会被感染。”
她的话,像一道惊雷,劈在所有人的脑海里。
看不见的虫子?
这比鬼神之说,更加荒诞,更加令人恐惧!
“你……你这是妖言!”刘太医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那幅画,“这……这纸上画的,是什么鬼东西!谁看见了?”
“我看见了。”林若微的声音斩钉截铁。
她没有解释系统,她只是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陈述着一个事实。
“信与不信,随你们。但事实是,现在,南城的天空里,正飘着无数这种杀人不见血的‘小虫子’。你们可以继续在这里争论我的话是真是假,也可以回家抱头痛哭。但每浪费一炷香的时间,就会有更多的人,被这些‘小虫子’吃掉肺,活活憋死!”
她的话,像一把冰冷的刀,剖开了所有人虚伪的侥幸。
衙门里,死一般的寂静。
那个王里正看着林若微年轻却无比坚定的脸,又想起自己邻居家那个刚刚倒下的壮汉,他咬了咬牙,猛地一拍桌子。
“我信!”他站了起来,声音洪亮,“林神医,我王麻子活了半辈子,没见过什么神仙鬼怪,但我信能救人的就是神!你说怎么干,我们南城的爷们儿就怎么干!”
有了他带头,几个年轻的官员也纷纷响应。
刘太医看着这一幕,脸色由红转白,由白转青。他知道,他已经失去了对局面的控制。
林若微没有理会他,她立刻开始指挥,将人手分成几队,一队去运送石灰,一队去组织人手制作简易口罩,一队去转移病患。整个南城,像一台生锈的机器,在她的指挥下,开始艰难地、吱吱呀呀地运转起来。
她亲自带着一队人,前往大悲寺。
路上,她看到一户人家的门缝里,塞着一封信。她好奇地取下,打开一看,上面用歪歪扭扭的字写着:
“爹,娘,孩儿不孝,恐不能为二老养老送终。若我死了,请将我烧掉,莫要埋了,我怕那‘小虫子’从土里爬出来,再去害人……”
林若微握着那封信,手微微颤抖。
她知道,恐惧已经像瘟疫一样,在人们心中蔓延。她不仅要治病,更要治心。
就在这时,她身后传来一阵压抑的咳嗽声。
她回头一看,只见一直跟在她身边的、那个如山般沉稳的金吾卫副将,正用手帕捂着嘴,脸色异常地潮红。
他察觉到林若微的目光,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林神医,无妨,许是夜里风大,着了凉。”
又是一声剧烈的咳嗽,他急忙转过身去,生怕咳出的飞沫溅到她身上。
林若微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她看着他宽阔的背影,看着他努力挺直却微微颤抖的脊梁。一个身经百战的将军,一个刚刚还在执行铁血命令的强者,此刻,却成了这场无声战争中,第一个倒下的士兵。
如果连他都不能幸免……
那这场战争,到底有多残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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