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竹声中一岁除。大年初一，工地上虽然不放假，但气氛却比平日轻松欢快了许多。按照北方的老传统，正月里要闹秧歌，祈求新的一年风调雨顺，红红火火。指挥部也入乡随俗，组织了一支民工秧歌队，准备在工地上热热闹闹地扭起来。
秧歌队由各连队选拔出的年轻活泼的男女民工组成，穿着各色鲜艳的服装，脸上涂着红红的胭脂，手里拿着彩绸扇子，看起来就喜庆。教练是特意从附近村里请来的老把式，锣鼓家伙一响，那欢快的节奏立刻就把年味烘托得足足的。
苏茉莉本来没在秧歌队名单里，她觉得自己手脚不算特别协调，而且学校食堂两边忙，也抽不出太多时间排练。但这天下午，她刚给学校学员辅导完功课，就被孙干部和秧歌队的几个骨干堵在了教室门口。
“茉莉同志！救命啊！”秧歌队的女队长，一个叫红英的泼辣姑娘，一把拉住茉莉的手，苦着脸说，“咱们领舞的春燕昨天扭了脚，上不了场了！眼看后天就要表演，这临时找不到合适的人顶替，可就抓瞎了！”
“是啊茉莉！你形象好，学东西快，上次联欢会演戏多棒啊！这个领舞非你莫属！”孙干部也在旁边帮腔。
“我？扭秧歌？我不行的！”茉莉连忙摆手，她看过秧歌队排练，那步子又碎又急，还要边扭边做表情，她怕自己学不来，到时候出丑。
“怎么不行？你可是咱们工地的‘最佳女主角’！”红英不给她拒绝的机会，“动作不难，我们教你！关键是那股子喜庆劲儿，你肯定有！就当是帮大家一个忙，也是为了咱们工地热闹嘛！”
其他几个秧歌队员也围上来，七嘴八舌地恳求。看着大家焦急期盼的眼神，想到这是集体活动，关系到整个工地的士气，茉莉心一软，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那……那我试试看，要是扭得不好，你们可别怪我。”
“太好了！就知道你最仗义！”红英高兴地跳起来，拉着她就往排练场跑。
于是，茉莉的日程表上又增加了一项——突击学习扭秧歌。好在她的确聪明，身体协调性也不错，在老把式和红英的悉心指导下，很快就掌握了基本步法和几个关键动作。她学着甩动彩绸，扭动腰肢，脸上努力做出欢快的表情，虽然一开始有些僵硬，但渐渐地也找到了感觉，动作变得流畅自然起来。
排练间隙，她偶尔会看到石墩儿远远地站在料堆旁，默默地看着这边。当她因为一个复杂的转身动作差点摔倒时，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往前迈了一小步，随即又停住，恢复了那副沉默的样子。
正月初三，阳光明媚。工地空地上，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秧歌表演正式开始！
秧歌队员们穿着红绿绿的衣裳，脸上涂着夸张的腮红，随着欢快的锣鼓点儿，甩开膀子扭了起来。苏茉莉作为领舞，站在队伍最前面。她穿着一身桃红色的秧歌服，衬得肌肤胜雪，两条乌黑的长辫子随着她的动作欢快地跳跃，手里的彩绸舞得像两朵盛开的鲜花。
她完全放下了之前的羞涩和顾虑，全身心地投入到表演中。笑容明媚，眼神灵动，腰肢柔软，步伐轻快，将北方秧歌那股子火辣辣、热腾腾的劲儿表现得淋漓尽致！
“好！扭得好！”
“瞧咱们茉莉领舞，多带劲！”
“真好看！跟画上的人似的！”
围观的人群爆发出阵阵喝彩和掌声，气氛热烈得像要把天掀翻。
赵振国和指挥部领导们也站在人群前方观看。他的目光，自始至终都追随着那个在队伍最前方、如同火焰般耀眼夺目的身影。看着她自信飞扬的笑容，看着她流畅优美的舞姿，看着她因为运动而泛着健康红晕的脸颊，他冷峻的眉眼在阳光下显得柔和了许多，深邃的眼眸里，清晰地映着她的身影，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欣赏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
站在他身旁不远的柳玉茹，今天也特意打扮了一番，穿着崭新的列宁装，围着红围巾。但她看着场上那个光芒四射的茉莉，又瞥了一眼身旁目光专注的赵振国，脸上的笑容显得有些勉强，捏着围巾角的手指微微收紧。
一场秧歌扭下来，茉莉额头上沁出了细密的汗珠，胸口微微起伏，但心里却充满了酣畅淋漓的快乐。她没想到，自己临时顶替的领舞，竟然能获得这么大的成功！
表演结束，秧歌队谢幕。赵振国走上前，与队员们一一握手。当他走到茉莉面前时，他伸出手，目光落在她因为兴奋而亮得惊人的眼睛上。
“扭得很好，很有活力。”他握住她的手，那手掌温暖而有力，带着常年握枪留下的薄茧。他的语气依旧是平铺直叙的肯定，但握着她的手，却比平时似乎多停留了那么零点几秒。
“谢谢团长！”茉莉的心像被那温暖的掌心烫了一下，慌忙抽回手，脸颊飞起两朵红云，比刚才扭秧歌时还要红得厉害。
周围的队员和群众发出善意的哄笑和更加热烈的掌声。
这个正月，因为这场“意外”的秧歌领舞，变得更加生动而难忘。茉莉不仅为工地增添了节日的喜庆，更在那个冷峻的男人眼中，看到了不同于以往的、清晰而炽热的欣赏。
她知道，自己在他心里的形象，或许不再仅仅是那个努力上进、需要关照的女民工，更是一个鲜活、生动、充满魅力的年轻姑娘了。这个认知，让她的心，像这正月里的阳光一样，明媚而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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