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土堆边上,脚边那块废甲片还沾着灰。
刚才牛车撞翻箱子的时候,烟尘扬得高,可那摊主走得太快了。斗笠一摘,人就没了影。这不对劲。
我把手伸进怀里,残剑贴着胸口,凉得很。熔炉在丹田里转着,青火没熄,但碑面安静下来。五股源炁各归其位,雷髓走臂,赤火绕腰,冰髓沉腿,青焰护心,万兽血撑骨。我没动,只是用指尖轻轻碰了下酒囊。
灵液还在。
我低头看了眼地上那块甲片,弯腰捡起来。边缘锯齿状,和残剑断口能对上。金属冷,带着一股铁锈混药材的味儿。我鼻翼抽了一下——这味不对,是人为压过气息的符灰,老手才有的习惯。
有人盯我。
我收起甲片,塞进袖口,转身往集市深处走。
先换材料。
我在三个摊子前停下。第一个是卖灵草的,拿两粒凝脉丹换了三株寒心藤。第二个是炼器摊,用一枚固筋丸换了半块雷纹石。第三个是阵盘残片,拿一包碎星粉换了两根引灵丝。交易都顺利,没人多问。
但我能感觉到。
背后有道气流跟着我,不紧不慢,踩点一致。每当我停,他也停。每当我走,他就在七步外跟着。
我装作整理酒囊,手指在皮囊上划了一圈。灵液晃了晃,温的。我借着动作扫了眼身后——一个穿灰袍的胖子,帽檐压低,只露半截蜡黄下巴,两颗门牙发黑。他手里拎个布袋,走路没声,像踩棉花。
是他。
我继续往前,脚步放慢,走到集市最西头,背光的墙角。这里没人摆摊,地面坑洼,雨水积在缝里。我靠墙站定,假装系腰带,实则听劲术全开。
那脚步声又来了。
一步,两步……停在我五步外。
“兄弟。”声音沙哑,像砂纸磨锅底,“换点好东西不?”
我没回头。
“我这儿有千年雷髓芯,冰魄龙鳞粉,还有北域雪蚕丝。你要不要看看?”
我冷笑一声,转身。
胖子站那儿,脸藏在帽子里,手里布袋一抖,露出一角银光。那不是雷髓芯,是镀银的烂铁。骗新手的把戏。
“你当老子是瞎的?”我盯着他,“这种货色也敢拿出来?”
他嘿嘿笑,不恼:“真东西不能在这儿看。太扎眼。”
我眯眼。
“哪儿?”
“后巷,清净。”他抬手往东一指,“拐过去,墙高,没人看得见。”
我懂了。
这是要引我进死角。
正常人这时候该走。可我不动。残剑在怀里,甲片在袖口,这胖子身上那股符灰味太熟——和昨晚木屋外留下的脚印气味一样。
我不能放过。
“带路。”我甩出一句,跟上去。
他转身就走,步子轻,像怕惊了地上的蚂蚁。我落后半步,右手搭在腰间酒囊上。指尖已经抠进皮囊,摸到里面混着碎剑渣的爆炎粉。
巷子窄,两边墙高三丈,没窗。地面湿,长着青苔。我们走了二十步,到了个死胡同。尽头堆着烂木箱,角落有老鼠窜过。
胖子停下,背对着我。
“东西呢?”我问。
他没答,抬手从袖子里掏出一张血符。红纸黄字,符灰还没干透。
“啪!”
血符拍在地上。
地面炸开一圈黑气,腥臭扑鼻。我站着没动,熔炉青火一卷,把散逸的灵力吸进去一半。
三道黑影从墙头跳下。
全都蒙面,手持短刃,落地成三角阵型,把我围在中间。刀尖冲我,金身初期的气息压过来。
我扫了一眼。
左边那个重心偏左,右腿旧伤没好全。中间那个握刀太紧,劲力卡在手腕。右边那个呼吸乱,胆子小。
乌合之众。
胖子退到墙角,帽子掀开一角,露出一双浑浊的眼。
“陈无戈。”他开口,“交出残剑,留你全尸。”
我笑了。
“你认错人了。”
“别装。”他冷笑,“云霞城就你一个野修穿兽皮袍,腰挂三个酒囊。昨夜荒山异动,地下祭坛裂开,你拿了仙墟令碎片。今天又在集市搜罗配套甲片……你以为没人知道?”
我眉头一跳。
他知道仙墟令。
他还知道祭坛。
这不是普通黑商。
“谁派你来的?”我问。
“你觉得呢?”他狞笑,“血刀门主断手那天,你就该死。现在……晚了。”
我懂了。
血刀门残部。
他们想找我报仇,还想抢残剑。可他们不知道,残剑根本不是武器——它是钥匙,是熔炉的另一半。
我右手慢慢移到酒囊口。
熔炉开始煨劲。古武拳经的力道沉进骨头,丹毒被青火反噬,源炁在经脉里蓄着。雷髓、赤火、冰髓、青焰、万兽血,五股力量转了一圈,稳在四肢。
“你们三个。”我对打手说,“谁先动手?”
没人动。
“那就一起上。”
我话刚落,左边那人突然扑来,短刃直刺咽喉。
我侧头避开,右手一扬。
酒囊甩出,爆炎粉洒在空中。
“轰!”
一团火炸开,混着碎剑渣的火星四溅。那人惨叫一声,脸被划出三道血口,倒退两步。
中间那个冲上来,刀砍我肩膀。
我抬肘一撞,正中他胸口。古武劲力爆发,咔嚓一声,肋骨断了两根。他飞出去,撞在墙上,滑下来不动了。
右边那个愣了半秒,转身想跑。
我脚下一蹬,追上去,一把抓住他后领。
“谁让你们来的?”
他挣扎,不说。
我把他脑袋往墙上一磕,晕了过去。
胖子在墙角发抖。
“你……你不能杀我!我是玄机阁的人!”
我一愣。
玄机阁?
那个老狐狸,居然也掺和进来了?
我走过去,一把揪住他衣领。
“说清楚。玄机阁为什么盯我?”
他张嘴要答——
突然,他嘴角溢血。
眼睛瞪大,喉咙里咕噜响了一声,头一歪,死了。
我松手,他瘫在地上。
脖后有个黑点,针孔大小。
毒针。
远程灭口。
我猛地抬头。
墙头没人。
巷子里静得可怕。
我低头看胖子尸体,伸手去掏他怀里。
什么都没有。
连储物袋都被清空了。
我站直,环视四周。
死胡同,三具打手,一具尸体,地上血符烧完的灰。
风从巷口吹进来,带着集市的喧闹。
我摸了摸怀里的残剑。
它还在。
我转身往巷口走。
刚迈出一步——
“叮!”
一块石子从墙头飞下,砸在我脚前。
我停下。
抬头。
墙沿上,放着一只玉瓶。
瓶身刻着七七四十九个符文,瓶塞是烧焦的灵药茎。
我认得这个瓶子。
洛璃的东西。
她怎么会在这里?
我盯着玉瓶,没动。
瓶口忽然冒出一缕白烟,飘在空中,凝成两个字:
**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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