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雾裹着寒气,往骨头缝里钻。小夭把灵力凝在周身,像裹了层薄纱,可风还是能刮透衣衫,刺得皮肤发疼。她不敢走官道,专挑崖边、林隙这些难走的路,身影掠过时,裙角扫过积雪,簌簌落了一地白。
天光刚冒头,她就躲进了岩缝。耳朵贴在冰冷的石头上,能听见远处传来的马蹄声——是西炎的飞行坐骑,翅膀扇动的声音越来越近。小夭攥紧了储物袋,指腹蹭过里面的凝霜丹,心里发沉:玱玹来得真快,快到她连喘口气的功夫都没有。
她想起昨夜哥哥在殿里递珊瑚的模样,眼底的担忧不像假的。可那担忧太沉,沉得要把她困在皓翎宫,困在“大王姬”的名头里,再也碰不到极北的方向。鼻子一酸,她又狠狠掐了下掌心——不能哭,哭了就没力气走了。
她撕下裙摆内衬,软布裹在脚上,磨得脚踝发疼,却比踩在雪地里暖些。防风邶教她的潜行术、清水镇练的认路本事,此刻全成了救命的法子。渴了就抓把雪塞嘴里,化了凉得烧心;饿了就设个小陷阱,逮只冻得发僵的兔子,烤得半生不熟也往下咽。不过几日,她脸颊的肉就削了下去,下颌线绷得紧,唯有盯着北方的眼,亮得吓人。
西炎军营里,“九命”的玄甲总沾着霜。
自上次打赢辰荣残军,没人再敢说他“像文官”。士兵们见了他,都把头埋得低低的——不是怕他凶,是怕他身上的冷。他的营帐里,火盆总烧不旺,连空气都比别处凉,亲兵送文书时,都不敢多待片刻。
这日,加密军令送进来时,“九命”正对着地图出神。指尖在边境线上来回划,玄甲的冷光蹭过纸页,留下道浅痕。
展开帛书,“皓翎大王姬”“小夭”这几个字撞进眼里时,他指尖突然顿了下。帛书边缘被捏出道印子,心口像被什么轻轻蛰了下——不疼,却痒,像有片羽毛在扫,扫得他莫名发慌。
“小夭……”他低声念了遍,声音比帐外的风还冷,可眉峰却微不可察地蹙了。这名字陌生得很,可又像在哪听过,藏在记忆深处,蒙着层冰,怎么也抓不住。
他把帛书丢进火盆,看着纸页蜷成灰。再抬眼时,目光落在地图最北的空白处——那里没画山脉,没标河流,只写着“极北苦寒,生灵禁绝”。他指腹蹭过那片空白,玄甲的寒气渗进纸里,像在摸一块冰。
那个王姬,要去这种地方?他心里闪过个念头,快得抓不住,只留下点空落落的疼。很快又压下去——他是守边境的,王姬的事,与他无关。
小夭的靴子早磨破了。
雪没到膝盖,每拔一次脚,都像在扯着筋疼。搜捕的网收得更紧了,前几日她躲在雪堆后,西炎兵的刀就架在离她不远的地方,雪沫子溅在脸上,冻得她连呼吸都不敢重。
丹药快吃完了。她把最后一颗凝霜丹塞进嘴里,苦涩的药味在舌尖散开,丹田处慢慢暖起来,可这暖意抵不住外面的寒。风裹着雪沫,像小刀子,刮得她灵力护罩“滋滋”响,霜花在护罩上越结越厚,连视线都模糊了。
夜里,她在雪坡下挖了个窝。裹着玄狐裘,还是冷得发抖,牙齿打颤的声音在寂静里格外清楚。她把脸埋进裘子里,手紧紧攥着胸前的胭脂盒——盒面早磨花了,里面装过她和相柳的血,现在只剩点冰凉的铁壳。
“相柳……”她嘴唇冻得动不了,只能在心里念,“我快到了,你再等等……就等等我……”
眼泪没掉下来,早在眼眶里冻成了冰。她盯着北方的夜空,星星被雪雾遮得看不见,只有寒风在呜咽,像在劝她回头,可她偏不。
冰谷入口在眼前时,小夭的睫毛结满了霜。
那是道巨大的裂缝,像被天斧劈开的,雾从谷里涌出来,白得发晃,风穿过谷口,发出“呜呜”的声,像鬼哭。她刚站到谷边,灵力就滞了——这寒比之前遇到的都烈,连血液都像要冻住。
古籍里说,这是“幽冥入口”,进了就出不来。
小夭却笑了。嘴角裂了道血口子,笑起来有点涩,可眼里的光却亮得很。她摸了摸储物袋,最后一颗激发潜力的丹药还在。吞下去时,热流瞬间涌遍全身,她甚至能感觉到血液又开始畅快地跑。
“我来了。”她对着谷里的雾说,声音轻得像要被风吹走,却带着股子倔劲。
抬脚走进雾里的瞬间,她的身影就被吞了。谷外的雪还在下,只留下串浅浅的脚印,很快又被新雪盖得干干净净。
与此同时,西炎军营的帐内,“九命”猛地睁开眼。
心口突然传来阵剧痛!像有冰锥扎进去,疼得他闷哼一声,手撑着案几,指节泛白,额角的冷汗滴在玄甲上,“叮”的一声响。这疼来得快,去得也快,可心口那片空茫,却像被什么碰了下——像根冻了万年的弦,被遥远的声音轻轻拨了下。
他站起身,走到帐外。北方的夜空黑得像墨,寒风刮着他的白发,飘得乱。他冰蓝色的眼里,第一次有了清晰的困惑,还有点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慌。
那里,到底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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