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小径并非实体,踏足其上,感觉像是行走在柔软的银河之中,脚下是流转的星辉,周围是静谧的宇宙虚空。这条通道完全由星核碎片的力量维系,将外界骸骨迷宫的规则彻底隔绝。在这里,寂灭之卵那无孔不入的低语消失了,只剩下一种绝对的宁静,以及星辰运转时那宏大而无声的韵律。
阿拉米尔背着再次昏迷的菲尼克斯,沿着这条小径艰难前行。他自身的伤势不轻,每走一步都牵动着内腑的痛楚,魔力枯竭带来的虚弱感如同潮水般阵阵袭来。但他不敢停下,星核碎片开辟这条路径必然消耗巨大,谁也不知道能维持多久。
菲尼克斯趴在他的背上,呼吸虽然微弱但平稳,潮汐信标紧贴着他的胸膛,散发着稳定的蓝绿色光晕,与周围星辉交相辉映。星核最后的滋养似乎起到了关键作用,护住了他的心脉和精神本源,让他得以在深度昏迷中进行最本能的修复。
小径并不长,仿佛空间的距离在这里被压缩了。很快,前方出现了一扇门——并非实质的门扉,而是一面如同水波般荡漾的、由纯粹静滞规则构成的苍白屏障。屏障之后,隐约可见一个更加广阔、更加黑暗的空间,一股令人心悸的、冰冷到极点的庞大意志,正从中散发出来。
寂灭之卵的核心藏匿地,到了。
星光小径在距离苍白屏障数米远的地方到了尽头。星辉在这里形成一个小小的平台,无法再前进分毫。显然,星核的力量也无法直接穿透这最后的、最纯粹的静滞壁垒。
阿拉米尔将菲尼克斯轻轻放在星光平台上,自己则警惕地注视着那面苍白屏障。仅仅是站在这里,即便有星辉保护,他也能感觉到那股试图冻结思维、凝固灵魂的可怕力量。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原本昏迷的菲尼克斯,身体突然剧烈地抽搐了一下,眉头紧紧锁起,脸上露出了极度痛苦的神色。
“菲尼克斯!”阿拉米尔心中一紧。
然而,菲尼克斯并没有醒来。但他的意识,或者说他残存的精神感知,似乎被屏障后方那庞大的意志强行捕捉、拖入了另一个层面!
……
菲尼克斯感觉自己漂浮在一片绝对的虚无之中。
上下左右,前后八方,皆是无法形容的、吞噬一切的“空”。没有光,没有声音,没有物质,甚至没有“存在”的概念。这就是寂灭之卵内部的规则领域?不,这更像是其核心意识的映射。
然后,那冰冷的低语再次响起,但这一次,不再是模糊的杂音,也不是充满恶意的侵蚀,而是化作了清晰、冷静,甚至带着一种奇异“说服力”的意念,直接在他的“心湖”中回荡:
“看……”
“动,带来纷争。” 意念化为景象,无数文明在战火中燃烧、毁灭,生命在欲望的驱使下互相倾轧。
“变,孕育痛苦。” 景象转换,挚爱分离,家园崩毁,美好的事物在时间流逝中腐朽、凋零。
“无序,即是混沌。” 星辰碰撞,星系湮灭,物理法则失效,万物归于混乱的尘埃。
“而静滞……” 所有的景象瞬间消失,重归于那片极致的、绝对的“空”与“静”。
“即是终极的秩序,永恒的和解,无痛的圆满。”
“汝之挣扎,汝之调和,不过是无序之海中微不足道的涟漪,终将平息。”
“放弃抵抗,融入这永恒的静默。于此,得享安宁,见证……完美。”
这低语不再是攻击,而是一种展示,一种逻辑自洽的“真理”灌输。它放大着菲尼克斯内心对失去、对痛苦、对不确定性的恐惧,渲染着一种放弃一切责任与挣扎后所能获得的“解脱”与“永恒”。它试图从根本上瓦解他的意志,让他认同这种“静滞”才是宇宙的最终归宿。
菲尼克斯的精神在颤抖。他看到了那些景象,感受到了那些痛苦。是的,变化带来不确定性,运动蕴含着冲突,生命伴随着失去……如果一切归于静滞,是否真的能免除所有这些烦恼?
他的意识开始摇曳,如同风中残烛,似乎真的要在这庞大的、充满“道理”的静默面前屈服、融化。
……
外界,阿拉米尔焦急地看着菲尼克斯。他看到菲尼克斯的身体不再抽搐,但脸色却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灰白,呼吸也变得极其缓慢、微弱,仿佛随时会停止。紧握着的潮汐信标,光芒也在迅速黯淡!
“不好!他在精神层面被直接攻击了!”阿拉米尔瞬间明白过来。这种规则层面的意识侵蚀,外力难以介入!
他试图呼唤,试图用精灵宁神法术,但声音和法术触及菲尼克斯的身体,却如同石沉大海,毫无反应。菲尼克斯的意识,已经被彻底拉入了与寂灭之卵本体的直接对话(或者说,审判)之中。
……
精神世界内,菲尼克斯的意识之光越来越暗淡,几乎要与周围的虚无同化。
就在这最后的沉沦时刻,一点微弱的、与这片死寂格格不入的“味道”,悄然在他即将熄灭的意识中泛起。
那不是静滞,不是虚无。
那是……潮汐信标中,海浪拍打礁石的味道,是咸涩的、充满活力的;
是鲸落凝珠中,生命消亡却又滋养万物的味道,是悲壮而宏大的;
是烈焰巨龙椒灼烧喉咙的味道,是热烈而奔放的;
是阿拉米尔递来精灵干粮时,那份信任与关怀的味道;
是巴顿、艾莉娅、格里姆斯通在风啸平原奋战时,那份信念与勇气的味道;
甚至是那星核碎片获得自由时,那份喜悦与希望的味道……
这些味道,微弱却坚韧,它们代表着“动”所带来的——不仅仅是痛苦与纷争,还有成长、情感、创造、希望,以及无限的可能性!
“静滞……或许没有痛苦……”菲尼克斯那即将消散的意识,凝聚起最后的力量,发出了自己的“回答”,不是用语言,而是用他所有的感知,所有的经历,所有的“味道”!
“但……也没有……爱,没有……希望,没有……未来!”
“你的‘完美’……是冰冷的……墓碑!”
“我的‘调和’……不是为了……毁灭你……”
“是为了让这世界……既有秩序……也有生机!既有宁静……也有波澜!”
“我拒绝……你的‘永恒’!”
这决绝的“回答”如同在绝对寂静中敲响的洪钟,又如同在黑暗中燃起的燎原之火!
轰!
他胸口的潮汐信标,仿佛感应到了宿主意识的最终觉醒与坚定,猛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那蓝绿色的光辉瞬间驱散了他身体表面的灰白死气,甚至冲击得前方的苍白屏障都荡漾起剧烈的涟漪!
“呃啊——!”菲尼克斯猛地睁开了眼睛,大口大口地喘息着,瞳孔中充满了心有余悸的震撼,以及更加不可动摇的决意。
他顶住了!在意识层面,他正面承受了寂灭之卵的核心低语,并以自身对“生”与“动”的理解,坚守住了本心!
“菲尼克斯!”阿拉米尔惊喜地扶住他。
菲尼克斯看向阿拉米尔,又看向那面苍白的屏障,声音虽然沙哑,却带着一种历经洗礼后的沉稳:“我……看到它的‘心’了。它不懂……或者说,它拒绝去懂。”
他挣扎着站直身体,潮汐信标的光芒稳定而有力地照耀着他。
“现在,该我们去……当面告诉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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