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的扭曲感持续了数息,如同被投入一个高速旋转的万花筒。当脚踏实地的感觉终于回归,众人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完全陌生的奇异空间。
这里没有天空,也没有大地,只有一片无垠的、仿佛由凝固的暗色星云构成的“地面”,踩上去有种虚幻的柔软。头顶上方,是流淌着的、色彩斑斓的魔力极光,如同一条条宽阔的河流横贯虚无。而最令人震撼的,是悬浮在这片空间各处的、巨大无比的森白骨骼与闪烁着金属光泽的残破甲片。
那些骨骼属于龙,庞大得超乎想象,有些肋骨如同横跨峡谷的山脉,有些头骨如同沉没的巨船,空洞的眼窝凝视着永恒的虚无。它们并非杂乱堆放,而是以一种奇异的、蕴含着某种规律的方式悬浮着,构成了一个巨大而复杂的立体迷宫。空气中弥漫着苍凉、古老、以及一种沉淀了无数岁月的强大龙威,比在银辉之厅感受到的更加原始,更加沉重。
“这里就是……星骸回廊?”阿拉米尔环顾四周,声音带着压抑的激动与敬畏,“传说中龙族安息远古同族遗骸,并存放着失落知识与试炼的秘境。”
“看起来更像是个巨大的墓地。”格里姆斯通紧了紧手中的战斧,矮人的本能让他对这片死寂的空间充满警惕,“那位银鳞女士说的‘试炼’和‘活下来’是什么意思?”
巴顿感受着空气中无处不在的龙威,体表的圣光自主流转:“意思很简单,这里绝非善地。保持警惕,我们……”
他的话还没说完,前方不远处,一具最为庞大的、如同山峦般的巨龙头骨的眼窝中,突然亮起了两团幽蓝色的火焰。那火焰并非热量,而是纯粹的魂能,带着冰冷彻骨的意志。
紧接着,如同连锁反应,整个“星骸回廊”之中,一具具巨龙的骸骨上,或是眼窝,或是胸腔,或是翼骨尖端,纷纷亮起了同样的幽蓝魂火。低沉的、仿佛来自远古岁月的龙吟声在空间中回荡起来,不是通过空气,而是直接作用于灵魂。
“入侵者……扰乱安眠者……需经受考验……”
一个浩大而模糊的意志笼罩了众人。
下一秒,离他们最近的一具翼龙骸骨猛地“活”了过来,幽蓝的魂火凝聚成半透明的灵质双翼,带着凄厉的尖啸,朝着他们俯冲而来,骨爪撕裂空气,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战斗!”巴顿怒吼一声,龙焰圣光爆发,化作一道金色流光迎了上去。圣光与魂火碰撞,发出滋滋的灼烧声,那翼龙魂骸发出一声无声的咆哮,攻势稍缓。
但这仅仅是开始。四周,越来越多的龙魂骸骨被激活,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它们没有实体,物理攻击效果甚微,唯有蕴含强大能量或意志的攻击才能对它们造成影响。
艾莉娅的箭矢附着自然魔力,能短暂击散魂火,但很快魂火又会重聚。格里姆斯通的战斧劈砍在骸骨上火星四溅,却难以伤及核心的魂火。阿拉米尔快速吟唱精灵咒文,召唤出光耀结界抵挡攻击,但结界的范围在众多龙魂的冲击下不断缩小。
菲尼克斯被众人护在中间,他的精神力依旧枯竭,无法直接参与战斗。但他能清晰地“听”到,这些龙魂并非纯粹的恶意,它们更像是一段段固化的、充满执念的“规则残响”。愤怒、不甘、守护、遗忘……种种强烈的情绪与意志混杂在魂火之中,驱动着骸骨行动。
“它们……不是敌人,”菲尼克斯喘息着,努力集中精神,“它们是……回廊的‘守卫’,也是……‘考题’!强行对抗,我们耗不过它们!”
“那该怎么办?”阿拉米尔维持着结界,焦急地问道。
菲尼克斯的目光扫过那些咆哮冲击的龙魂,最终落在那具最大的、眼窝中燃烧着最旺盛魂火的头骨上。那魂火中蕴含的意志最为清晰,也最为痛苦——那是一种被撕裂、被遗忘的巨大悲伤。
“沟通……或者……‘调和’!”菲尼克斯咬紧牙关,“帮我靠近那个最大的头骨!”
“你疯了?!”格里姆斯通一斧劈开一个扑来的龙魂,“那玩意儿看起来一口就能把我们全吞了!”
“相信我!”菲尼克斯的眼神异常坚定,“这是唯一的生路!它们在测试我们,是否拥有‘理解’它们痛苦的资格!”
巴顿深深看了菲尼克斯一眼,随即大吼:“阿拉米尔,掩护!格里姆,艾莉娅,我们开路!朝那个大头骨前进!”
团队瞬间改变策略,从固守转为艰难的突进。巴顿如同金色的尖刀,圣光所向,龙魂暂时退避。格里姆斯通和艾莉娅护住两翼,阿拉米尔则不断释放干扰性的法术,为前进创造空隙。
每前进一步,都承受着巨大的压力。龙魂的咆哮冲击着他们的精神,冰冷的魂火试图冻结他们的意志。菲尼克斯被阿拉米尔半拖半扶着,脸色越来越白,但他始终紧盯着那巨大的头骨。
终于,他们冲到了头骨下方,那两团幽蓝的魂火如同两轮冰冷的月亮,俯瞰着他们。强大的威压几乎让人无法站立。
菲尼克斯挣脱阿拉米尔的搀扶,踉跄上前,他抬起头,毫无畏惧地迎向那两团魂火。他没有试图释放力量,而是再次敞开了自己那敏感的、属于“调和者”的感知,如同在苍穹之壁前做的那样,但这一次,他面对的不是无形的规则,而是充满了痛苦与执念的龙族远古之魂。
他“听”到了。
那魂火中回荡着破碎的画面:一场席卷天地的灾难,规则的崩坏,族群的悲鸣,一位强大的龙王为了守护最后的族裔与希望,毅然以身躯和灵魂为代价,稳定了这片即将湮灭的空间,将其化为龙族的安魂之所与试炼之地——星骸回廊。但它的灵魂在过程中被撕裂,大部分意识消散,只留下这无尽的守护执念与未能完成使命的巨大悲伤。
“我……听到了……”菲尼克斯的声音沙哑,带着灵魂共鸣的震颤,直接传递到那团魂火之中,“您的牺牲……您的守护……并未被遗忘……”
他伸出手,不是攻击,而是如同想要抚慰一个受伤的灵魂。他调动起体内那丝微弱到极致的、新生的“调和”之力,不是去改变,而是去“抚平”那魂火中最为狂暴、最为痛苦的“规则毛刺”。
“安息吧……您的使命,由生者继承……世界的创伤,将由我们来修复……”
奇迹再次发生。
那巨大的、燃烧着幽蓝魂火的头骨,动作停滞了。狂暴的冲击意志如同潮水般退去。那两团魂火不再冰冷刺骨,而是流露出一种复杂的情绪——惊讶,审视,以及……一丝久违的宁静。
紧接着,以这具头骨为中心,一股平和的意志波纹扩散开来。周围所有正在攻击的龙魂骸骨,动作都慢了下来,眼中的魂火明灭不定,最终,它们停止了攻击,缓缓退回到原本悬浮的位置,眼中的魂火逐渐黯淡,重新陷入了沉眠。
整个星骸回廊,恢复了最初的死寂。只有那巨大的头骨魂火,依旧凝视着菲尼克斯,良久,一股微弱但清晰的信息流,如同涓涓细流,涌入菲尼克斯的脑海。那不是语言,而是图像,是坐标,是一段被尘封的……关于“静默共鸣”起源的远古记忆碎片。
菲尼克斯身体一晃,终于支撑不住,软倒在地,彻底昏迷过去。但在昏迷前,他的嘴角,却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微笑。
他们通过了试炼。并且,找到了至关重要的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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