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灯旋转,将老天文馆破败的墙面映照得光怪陆离。深夜的寂静被彻底打破,脚步声、对讲机的嘈杂声、以及救护车担架轮子的滚动声交织在一起。林深站在人防工事的出口阴影里,手中紧紧攥着那枚冰冷的袖扣和一小片深蓝布料,像攥着一块灼热的火炭。沈瑶的目光如同实质,穿透混乱的人群,牢牢钉在他身上,那里面翻涌的情绪太过复杂震惊、质问,还有一丝他无法忽视、也不愿深究的恐慌?
她没有立刻冲过来,而是迅速指挥赶到的警员封锁现场,救助受害者,动作干练,声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陈队稍晚一步赶到,脸色铁青,扫视全场的目光在看到林深时,骤然变得锐利如刀。他没有说话,但那眼神分明在说:你又在这里?每一次,你都在现场。
林深没有回避他的目光,也没有试图解释。解释什么?说他未卜先知?说他独自对抗了“司辰”?在缺乏证据的情况下,任何说辞都显得苍白无力,只会加深自己的嫌疑。他沉默地站着,像一个格格不入的幽灵,看着警方有条不紊地勘查那个布满仪式感的地下室,将那个被破坏的黄铜机械装置当做重要证物装箱带走。
一名警员过来,例行公事地询问他如何发现现场。林深早已准备好说辞匿名线报,前来查看,发现异常后报警。简单,模糊,经得起推敲,却也堵死了更多交流的可能。他知道,这番说辞骗不过陈队,也骗不过沈瑶,但这层薄薄的窗户纸,此刻还不能捅破。
沈瑶在处理完初步工作后,终于朝他走了过来。她的脸色在警灯下显得异常苍白,呼吸有些急促。“你没事吧?”她开口,声音干涩,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扫过他握着东西的右手。
“没事。”林深的声音平静无波,将右手自然地插进外套口袋,这个细微的动作让沈瑶的眼神暗了一下。
“又是匿名线报?”陈队也走了过来,语气带着压抑的火气,“林深,你到底在搞什么?每次命案你都能恰到好处地出现,这次还直接破坏了现场!你知道这给我们带来多大麻烦吗?”
“陈队,”林深迎上他的目光,语气依旧平淡,“我阻止了一场谋杀,救了一个人。如果这叫麻烦,我无话可说。至于我为什么在这里,我说过了,匿名线报。或许,是那个真正的凶手,在向我,或者说,向我们警方挑衅。”他刻意加重了“我们”两个字,目光却若有若无地扫过沈瑶。
沈瑶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
陈队死死盯着他,似乎在判断他话里的真假,最终烦躁地挥了挥手:“你先回去,保持通讯畅通,随时接受问询!在案子查清楚之前,不要再擅自行动!”这几乎是变相的警告和监控。
林深点了点头,没有争辩,转身离开。他能感觉到背后两道目光,一道锐利如鹰,一道复杂如雾,一直跟随着他,直到他消失在公园的黑暗之中。
他没有回艺术区的安全屋,那里可能已经不安全。他绕到城市另一端,用另一个备用的身份,在一家不需要登记证件的小旅馆开了个房间。房间狭小逼仄,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霉味。他反锁房门,拉上窗帘,这才将一直紧握的右手从口袋里拿出。
摊开手掌,那枚精致的袖扣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烁着冷硬的光芒。金属材质,某种昂贵的合金,造型简约却透着不凡的工艺,上面刻着一串细小的数字和字母组合,像是定制编号。最重要的是,那上面残留的、极其微弱的香水味冷冽,带着一丝苦艾的清苦和后调极淡的皮革气息。这味道,他一定闻到过,而且就在近期!
他闭上眼,大脑像一台高速计算机,疯狂检索着记忆库。警局?陈队身上是浓烈的烟草味。沈瑶是消毒水和栀子花。忘川斋的周老是陈年纸墨和药材味。文玩市场的摊主是市井烟火气都不是。
那么,是在更早的时候?钟楼案发现场?当时人多杂乱不对。西山观星台?那晚只有沈瑶和那个神秘司机,等等!司机!
林深猛地睁开眼!他想起来了!是那晚在河滨公园,与沈瑶秘密交易的那个风衣男人。当时虽然距离远,但那人上车离开时,车窗摇下的一瞬间,夜风将一丝极其类似的冷冽香水味,送到了他的方向。因为当时注意力全在沈瑶和交易本身,这细微的气味并未被第一时间重视,但此刻,与袖扣上的味道重合,瞬间变得清晰无比。
这个袖扣,是属于那个与沈瑶交易的风衣男的?
那么,今晚出现在老天文馆地下室的“司辰”,难道就是那个人?沈瑶的接头人,就是冷血连环杀手“司辰”?
这个推断让林深浑身发冷。如果成立,那么沈瑶的身份就不仅仅是“线人”那么简单,她极有可能是“司辰”的同谋,至少是知情人。她之前在观星台的出现,在医院门口的担忧,此刻看来,都充满了表演的痕迹。
可是动机呢?沈瑶为什么要这样做?她与“司辰”是什么关系?是为了钱?还是有什么把柄被抓住?或者她本身就和二十年前的旧案有牵连?
无数的疑问像毒蛇一样缠绕上来。他需要验证。验证这枚袖扣的来源,验证那个香水的主人。
他拿出手机,对着袖扣和布料碎片拍了高清照片,尤其是那个定制编号。他需要找人查询这枚袖扣的出处。这种高级定制物品,通常有迹可循。但他不能通过正常的警方渠道,风险太大。
他想起了一个人,一个早已金盆洗手、但在地下信息网络里仍有些门路的老相识,外号“老猫”。此人过去专做仿冒奢侈品和销赃,对各类高端品牌的定制流程和编码规则了如指掌。虽然多年不联系,但或许可以冒险一试。
他通过加密网络,将照片和编号发到了一个尘封已久的邮箱地址,附上简单的询问和一笔不菲的虚拟货币定金。这是条危险的线,但此刻他别无选择。
做完这一切,窗外天色已经微亮。城市在晨曦中苏醒,而林深却感觉自己在一步步坠入更深的黑暗。凶手的影子已经清晰到几乎触手可及,却与身边最意想不到的人产生了致命的关联。
他疲惫地倒在床上,却毫无睡意。母亲笔记中的“司辰非一人”、“仪式”、“红色笔记本”,沈瑶可疑的行踪,陈队模糊的态度,还有这枚如同诅咒般的袖扣,所有线索疯狂旋转,最终都指向下一个目标“寅虎”。
按照顺序,“丑牛”之后,就是“寅虎”。而“寅虎”,正是二十年前母亲遇害时,凶手留下的铜牌生肖。这绝不会是巧合。“寅虎”之案,必然是整个系列中的一个关键转折,很可能直接关联到母亲死亡的真相。
凶手“司辰”在今晚的对峙中,明确表示“游戏继续”。他一定会推动仪式,而“寅虎”案,就是他抛出的下一个,也是更具针对性的诱饵或挑战。
林深坐起身,拿出母亲的手稿和密码本。他必须抢在凶手之前,破解“寅虎”案的线索。母亲笔记中提到“钥匙指向辰位”,但“寅虎”对应的是“寅”时(凌晨三点到五点)和虎的象征。这与“辰位”似乎无关?还是说,这里的“钥匙”有更深的含义,指的是破解整个谜题的关键,而“寅虎”案本身就是通往“辰位”(或许对应未来的“辰龙”案)的关键一步?
他需要将“子鼠”和“丑牛”两案的信息结合起来,寻找规律。时间、地点、象征物、仪式手法他沉浸在复杂的符号和推理中,试图抓住那根若隐若现的线头。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的加密信箱提示收到新邮件。是“老猫”的回信!这么快?
林深立刻点开邮件。内容很简短,却像一道闪电劈中了他:
“扣子查了。品牌:瑞士独立制表师协会(AhcI)一位已故大师的私人工坊定制,非公开售卖,只接受极少数顶尖客户预约。编号对应记录已销毁,但根据工艺和编码规则推断,制作时间约在15-20年前。客户信息高度保密,无从查起。但有一点:该工坊同时以定制特殊机械机关闻名,客户多是有特殊收藏癖好的显贵。小心,水深。”
15-20年前!瑞士顶级私人工坊!特殊机械机关!
时间点与母亲遇害案惊人吻合。凶手“司辰”不仅拥有精湛的机械技艺,其身份背景可能极其显赫,且与二十年前的旧案有着直接而深厚的联系。这枚袖扣,像一扇突然开启的窗,让他窥见了凶手冰山之下那庞大而恐怖的根基。
林深放下手机,走到窗边,拉开窗帘一角。阳光刺眼,城市车水马龙,一派喧嚣日常。但这日常之下,隐藏着的是延续了二十年的仇恨、精密的杀戮仪式、以及盘根错节的黑暗势力。而沈瑶,就像一枚棋子,深深地嵌在这张网的中央。
下一个受害者会是谁?“寅虎”案又将在何时何地上演?他手中这枚小小的袖扣,是通往真相的钥匙,还是将他引入更可怕深渊的诅咒?
他深吸一口气,眼中只剩下冰冷的决绝。无论对手是谁,无论水有多深,他都必须走下去。为了母亲,也为了终结这场跨越了二十年的血腥噩梦。狩猎,进入了新的阶段,而猎人与猎物的界限,已然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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