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张的车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烟草味和皮革清洁剂的味道,与车外清晨的清新空气格格不入。林深坐在副驾驶座上,身体紧绷,像一张拉满的弓。老张没有立刻开车,只是沉默地握着方向盘,目光透过挡风玻璃,望着前方空无一人的街道,似乎在组织语言,又像是在施加无形的压力。
“吴教授年纪大了,身体不好,经不起折腾。”老张终于开口,声音平稳,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告诫意味,“你半夜去打扰他,不合适。”
林深心中冷笑,果然被监视了。他面上不动声色:“我只是想查点母亲以前的资料。”
“关于那些‘符号’和‘钥匙’?”老张转过头,目光锐利地看向林深,仿佛要穿透他的瞳孔,直抵内心,“林深,我知道你不信陈队死了,也觉得我们在敷衍了事。但你要明白,办案有办案的规矩和程序。有些东西,一旦摆到明面上,引发的动荡是你无法想象的。”
他顿了顿,语气缓和了一些,却更显深沉:“你母亲的研究,涉及到的领域非常敏感,甚至危险。当年她的意外,局里内部就有过一些非正式的调查,但线索太离奇,最终只能以意外结案。老陈他后来私下里一直在追查,可能走得太远,太偏执了。”
林深的心脏猛地一跳。老张果然知道内情,而且听起来,他似乎不完全认同陈队的做法?
“你到底知道多少?”林深直视着老张的眼睛,不再掩饰。
老张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皱巴巴的烟盒,抽出一支烟点上,深深吸了一口,烟雾模糊了他的表情。“我知道‘守辰人’这个说法,也知道一些关于古代能量节点和祭祀仪式的传说。这些都是极少数研究禁忌历史的学者才会接触的东西,被视为无稽之谈。但你母亲和苏婉(苏阿姨)的研究,似乎触碰到了某些真实存在的边缘。”
苏婉!老张连苏阿姨的名字都知道!林深心中的警惕达到了顶点。
“陈队他也是‘守辰人’?”林深试探着问。
老张吐出一口烟圈,摇了摇头:“不完全是。他的家族,据说祖上曾与‘守辰人’有过渊源,知道一些秘辛,但到他这一代,已经失传了大部分。他可能是在调查你母亲案子的过程中,重新发现了这些东西,并被其力量所诱惑。”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惋惜和无奈。
“他想要逆转时间,救我母亲?”林深追问。
“救?”老张嗤笑一声,带着嘲讽,“那是他自我安慰的借口罢了。他真正想要的,是弥补他自己当年犯下的错误,消除内心的愧疚和恐惧!他以为掌控了‘时序之源’,就能抹掉过去,让自己得到解脱!这是走火入魔!”
林深屏住呼吸。老张的话,几乎印证了他从“辰钥”信息流中看到的画面,陈队与母亲的争执,以及可能的失手。
“你有证据吗?”林深的声音有些干涩。
老张掐灭烟头,目光重新变得锐利:“证据?二十年前的现场,除了你母亲坠落的痕迹,几乎没有其他有价值的线索。唯一的疑点,是一枚在现场附近发现的、不属于你母亲也不属于任何已知人员的、极其模糊的鞋印,还有半枚被踩碎的、造型奇特的金属纽扣。这些东西,当时因为无法解释,被封存在了证物室的角落。”
纽扣?林深想起了从西山观星台找到的那枚瑞士工坊的袖扣,难道陈队当时也在现场?
“这些年来,老陈利用职务之便,一直在暗中调查与那些符号和青铜器相关的线索,甚至可能私下接触过一些不该接触的人。”老张的声音压得更低,“我怀疑,他不仅想重启仪式,更想找到完整的‘归墟之钥’,彻底掌控那个节点,以满足他个人的野望。岛上的事,恐怕没那么简单。”
林深感到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老张知道的,远比他表现出来的要多得多,他是在暗示陈队可能没死,甚至可能在策划更大的阴谋?
“那你现在想怎么样?”林深冷静下来,反客为主,“把我抓回去?继续你们的‘正规’调查?”
老张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表情:“抓你回去容易,但然后呢?把你知道的事情按下去?假装一切都没发生?林深,你和你母亲一样,太聪明,也太固执。堵不如疏,而且。”
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着林深:“我相信,你手中掌握着一些我们警方无法通过正规渠道获得的关键线索。比如,真正的‘辰钥’,以及某块‘墟钥’碎片的下落。”
林深心中警铃大作!老张的目标,果然也是“钥匙”。
“你想让我把东西交给你?”林深冷笑。
“不完全是。”老张身体前倾,声音带着一种蛊惑般的低沉,“我想和你合作。你帮我找到剩下的‘钥匙’,弄清楚‘归墟’的真相和潜在的危险。我帮你查明你母亲死亡的真正原因,并将该负责的人,绳之以法。”
合作?林深几乎要笑出声。老张的话说得冠冕堂皇,但本质上,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利用和控制。他想借助林深的手,找到“钥匙”,最终目的恐怕也是为了掌控那股力量,或者至少是消除隐患,维护某种“稳定”。至于为母亲讨回公道?或许是真心的,但绝对是次要目标。
“如果我拒绝呢?”林深问。
老张靠回座椅,表情恢复了公事公办的严肃:“那你就是涉嫌妨碍公务,非法持有重要物证,甚至可能与系列命案有牵连。我有足够的理由把你带回去,进行‘深入’调查。到时候,你手中的东西,一样会到我们手里。只是过程,会不太愉快。而且,沈法医那边恐怕也会受到更严格的审查。”
沈瑶!老张果然用沈瑶来威胁他。林深的心沉了下去。他知道,老张说的是事实。在强大的国家机器面前,他个人的反抗是徒劳的。
这是一场不对等的交易。他看似有选择,实则没有。
沉默在车内蔓延。清晨的阳光透过车窗,照亮了空气中漂浮的微尘,也照亮了老张眼中那不容置疑的掌控力。
良久,林深缓缓开口,声音沙哑:“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另一个‘陈队’?”
老张似乎早就料到他会这么问,他从手套箱里取出一个文件袋,递给林深:“看看这个。”
林深疑惑地打开文件袋,里面是几张模糊的黑白照片复印件和几页泛黄的档案记录。照片似乎是从某个旧报纸或档案卷宗上翻拍的,内容是一起发生在数十年前的、悬而未决的失踪案卷宗。失踪者是一名年轻的历史学者,档案备注里提到,该学者失踪前正在研究一些“涉及古代秘术的敏感课题”。而卷宗的经办人签名处,有一个模糊的签名,姓张。
老张指着那个签名:“这是我父亲。他当年负责这个案子,最终一无所获,成了他职业生涯最大的遗憾。他临终前告诉我,那个学者研究的东西,可能真实存在,并且极其危险,告诫我如果以后遇到相关线索,一定要谨慎处理,以控制风险为第一要务,而非追求掌控。”
他看向林深,眼神坦荡了许多:“我对成为‘神’没有兴趣。我的职责是维护秩序,消除不稳定因素。‘时序之源’如果真如传说中那样能影响现实,那就是最大的不稳定因素。我的目标,是找到它,评估风险,然后封存它,或者毁掉它。这才是对大多数人负责的做法。”
这番话,听起来比陈队的疯狂计划要合理得多,也更符合一个执法者的身份。但林深心中的疑虑并未完全消除。老张的“秩序”至上,与追求真相和公正之间,是否存在不可调和的矛盾?在“控制风险”的大旗下,个体的真相和正义,是否会被牺牲?
但眼下,他似乎没有更好的选择。与老张合作,至少能获得一定的行动自由和资源,也能暂时保证沈瑶的安全。而且,或许能借此机会,查明母亲的真相。
“合作可以。”林深最终妥协,但提出了条件,“第一,我要知道你们目前掌握的所有关于陈队和‘守辰人’的信息。第二,沈瑶必须完全置身事外,不受任何牵连。第三,找到‘钥匙’后,如何处置,我必须有权知情和参与。”
老张沉吟片刻,点了点头:“合理。信息可以共享。沈法医那边,我可以保证她的安全,但她需要配合我们的调查,这是程序。至于最后一点可以商量,但最终决定权,在我。”
典型的官方口吻,留有足够的余地和控制权。林深知道,这已经是目前能争取到的最好条件了。
“好吧。”林深深吸一口气,“我知道下一块‘墟钥’碎片可能在哪里。”
老张眼中精光一闪:“哪里?”
“龙吟潭底。”林深说出了第一个地点,“还有‘亡羊之处’。”他暂时隐瞒了关于羊角巷的具体推断,留作后手。
“龙吟潭‘辰龙’案现场。”老张若有所思,“那里水下情况复杂,需要专业设备和人员。‘亡羊之处’线索是什么?”
“还在查。”林深含糊道。
老张没有追问,似乎满意于目前的进展。“先回局里,我们详细制定计划。龙吟潭的水下勘探,需要周密安排。”
车子发动,驶向市公安局。林深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心中却没有丝毫轻松。他感觉自己就像一只主动飞入蛛网的飞蛾,看似找到了暂时的栖身之所,实则陷入了更精密、更危险的罗网之中。老张是捕食者,还是另一种形式的守护者?答案,或许只有在潭底和那片被埋葬的街巷之下,才能找到。
而陈队的阴影,仿佛依旧笼罩在这一切之上,无声地注视着棋局的走向。真正的博弈,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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