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块浸透了墨汁的破布,沉甸甸压下来。
顾昭伏在老槐枝桠间,指腹抵着树干上那道半寸深的刻痕——这是他今早用柴刀划的,与埋在树根下的七枚阴符形成困魂阵眼。
此刻指尖能触到树皮底下传来的震颤,像有无数指甲在泥土里抓挠。
昭哥!张大山的粗嗓门从村东头炸响,老李家的牛突然蹦起来撞墙,我让铁柱把牛棚锁了!话音未落,远处传来一声,不知哪家的竹篱笆被撞得稀碎。
顾昭眯起眼,看见黑雾里翻涌的甲胄尖刺——那些怨灵连生前的残甲都没褪尽,锈迹斑斑的箭头还插在肋骨间。
荒坟方向的呜咽突然拔高,像万千根钢针直扎耳鼓。
顾昭喉结动了动,掌心的判官笔烫得几乎要烧穿皮肤。
他早算好了:李烈的怨灵聚了百年怨气,普通符纸镇不住,必须用镇魂阵先困其爪牙,再以判官笔断其因果。
张叔!他压着嗓子喊,带所有人去祠堂,把门槛用桃木钉死!话音刚落,村口石磨盘地炸开,碎石飞溅中,一个裹着黑雾的身影破地而出——是李烈。
他胸前那支箭簇泛着幽蓝,箭杆上字的漆色都没褪尽,当年我替那昏君挡了十二箭,他却信了奸臣谗言,说我通敌!残魂的咆哮震得老槐树簌簌掉叶,今日我要这村子的血,祭我十二兄弟的骨!
顾昭右手猛地按向地面。
埋在村口的镇魂阵图瞬间亮起暗红纹路,像一张铺在地上的血色蛛网。
几个冲在最前的怨灵被红芒缠住,发出尖锐的嘶鸣,黑雾被抽丝剥茧般扯开,露出底下白森森的骨茬。困不住我!李烈挥起锈剑,剑气劈在槐树上,树皮当场迸裂,你不过是个猎户,凭什么拦我?
凭这个。顾昭翻身跃下树,判官笔在指尖转了个花。
他早算过功德值——这两日替村民治了三场邪病,救回溺水的娃子,功德值刚够写十二字。
笔尖蘸着掌心血,他在半空划出金芒:三、日、之、内、冤、魂、归、位、不、得、再、害、生、人。最后一笔收住时,他额头渗出冷汗——功德值从三百八骤降到一百二,识海里的镇魂殿都晃了晃。
李烈的锈剑落地。
那十二字像十二把金锥,穿透他的魂体,幽蓝火焰肉眼可见地黯淡下去:你...你动了因果!他踉跄后退,胸口的箭簇突然发出刺目白光,当年那昏君早死了,我找谁偿命?找谁?!
顾昭没接话。
他摸出怀里的陶瓶——今早用功德换的孟婆汤,瓶口还沾着朱砂封条。
李烈的魂体开始虚化,他趁机扑过去,手指成爪扣住对方后颈:我替你找。陶瓶嘴抵住李烈的嘴,褐色液体灌进去的瞬间,无数画面涌进顾昭脑海:雪夜的校场,十二具尸体被裹着草席扔进乱葬岗,监斩官手里的圣旨还滴着墨迹,二字刺得他眼疼。
原来是萧衍那老匹夫...顾昭松开手,李烈的魂体已缩成巴掌大的光团,在他掌心微微发烫。
识海里传来的轻响,阴时修炼室的门纹多了道金边——功德达标,现在可以在里面炼体了。
东方泛起鱼肚白时,顾昭坐在祠堂台阶上,李烈的光团被封在他颈间的玉牌里。
祠堂门开了条缝,小翠端着碗热粥探出头,眼睛肿得像两颗红樱桃:昭哥,粥...粥没凉。
放这儿吧。顾昭接过碗,指尖触到碗壁的温度,突然想起李烈记忆里那十二具草席下的尸体——他们的家人,是不是也端过这样的热粥?
咚咚咚!村东头传来急促的敲门声,张大山的嗓门比破晓的公鸡还响:昭兄弟!
我家那牛不撞墙了,铁柱说他看见村口有金光!
顾昭望着渐亮的天,把碗里的粥喝了个底朝天。
他知道,李烈的冤屈只是块问路石——萧衍的圣旨为什么会写?
当年的监斩官,现在又在哪座高门里喝着暖酒?
来了。他低声说,声音被晨风卷着,散进刚醒的村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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