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阴司殿主初登位，黄泉引动天地变
夜色漫上山头时，顾昭踩着满地松针走进村外山洞。
洞壁青苔在月光下泛着幽绿，山风裹着松涛灌进来，卷起他衣角，却吹不散眉峰间那抹沉肃——三日前柳烟说的绣坊密信，西陵郡陈伯安的投诚，还有赵无极大营里那些被火铳轰碎的冤魂，此刻全在他脑子里翻涌。
他靠在洞壁上缓了缓，指尖刚触到石壁，识海突然一震，像被重锤砸中。
阴司镇魂殿的光在识海里炸开。
顾昭瞳孔骤缩。
他分明记得入洞前镇魂殿还静悄悄的，此刻殿门却大敞着，黑雾从门内翻涌而出，在识海凝成漩涡，漩涡中心传来低沉嗓音，像古钟在九幽里震荡：顾昭，你已积攒十万功德，可承之位，是否接受？
十万功德？
顾昭喉结动了动。
他想起这三个月来，带着猎户村青壮夜袭山匪窝，用镇魂阵收了三百多具横死的冤魂；在边境搭救被北周边军屠村的老幼，用孟婆汤化解了七十二桩血亲相仇的执念......每桩功德都浸着血和汗，此刻竟像春雪融成河，在识海里漫开暖意。
接受。他声音平稳，眼底却泛起热意——这是他穿越以来，离镇乱世最近的一步。
话音未落，黑雾裹着他直往殿门里钻。
等再睁眼，已站在镇魂殿正中央。
殿顶原本暗黄的长明灯全变成金色，照得汉白玉地面亮如镜，连地砖缝隙里的阴纹都清晰可见。
最前排的阴差名录木牌突然无风自动，哗啦啦全砸在地上，露出后面新刻的席位。
判官笔从供桌上地飞起，笔尖蘸着金色功德光，在虚空划出火星。
顾昭看着那抹金芒钻进殿后那面蒙红绸的墙，红绸一声碎裂，露出墙上嵌着的青铜冥簿。
笔锋在栏停顿半息，二字便深深烙了上去，墨迹顺着青铜纹路蔓延，整面墙都泛起幽光。
恭喜新殿主。
黑无常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顾昭转身，只见那身熟悉的黑袍翻涌如墨云，骨节分明的手托着枚青铜令牌，表面浮刻的黄泉漩涡正缓缓转动，黄泉令，可引黄泉之力三息。他指节叩了叩令牌，三息，够绞杀化神境修士，也够掀翻一座城。
顾昭接过令牌，掌心传来刺骨寒意，却比他心跳还烫。
他望着黑无常帽檐下若隐若现的脸——这张脸他前世在阴司见过千百回，此刻却多了丝笑意：前世心软的判官，如今可硬气了？
硬气与否，要看对谁。顾昭捏紧黄泉令，对冤魂，我永远软；对恶人......他目光扫过殿外翻涌的黑雾，他们该怕了。
黑无常的锁链突然轻响。
顾昭眼前一黑，再睁眼已回到山洞。
山风依旧灌着，但他能清晰听见半里外溪水流动的声音，能闻见十里外猎户村飘来的炊烟里混着的药香——这是阴司殿主的感知？
他低头看手，皮肤下隐约有黑雾流转，像活物在血管里爬。
正这时，洞外传来脚步声，清越如剑鸣。
顾昭？沈青竹的声音带着点急，你昨夜没回村，白无常说你在这儿......她踏进洞门，月光照在她发梢的露水上，却在离顾昭三步远的地方顿住。
顾昭抬头。
她的瞳孔正不可察觉地收缩——像见着了什么不该见的东西。
你......她指尖碰了碰腰间剑柄，气息变了。
顾昭笑。
他能感觉到自己此刻在她眼里是什么模样：周身裹着层若有若无的黑雾，目光扫过之处，连洞壁青苔上的露珠都凝出霜花。晋升了。他走过去，伸手替她拂去肩头的松针，阴司殿主。
沈青竹的耳尖瞬间红透，却没躲开。
她盯着他身后——那里虚空中浮着本泛幽光的册子，封皮写着二字，这是？
你不是问过我，怎么让那些贪官污吏不敢再拿百姓命换钱？顾昭抬手，判官笔从袖中飞出，笔尖轻点冥簿。
册页翻开，第一页赫然是赵无极的名字，下面密密麻麻写着克扣军粮三百石私通北周密使纵兵屠村七处；第二页是高德全，用军粮换火铳二十箱暗害忠将五人收受贿赂黄金万两......
沈青竹握剑的手紧了紧。
她看见自己父亲的名字在第三页，沈渊，抗北周一战力竭而亡，追封忠武将军，后面跟着一行小字：其女沈青竹，命数本应折于三年前暗卫任务，因积善被阴司改命。
这岂非天下人的生死簿？她声音发颤。
不止是记录。顾昭指尖划过高德全三字，墨迹突然变成血红色，还可定夺。他转头看她，目光里有火在烧，明天，我们去会会那位高公公。
与此同时，城南绣坊的灯笼还未熄灭。
高德全缩在暖阁里，手里的密信被冷汗浸得发皱。
信是他安插在猎户村的眼线写的：顾昭昨夜在山洞有异象，今晨与沈青竹共看一本鬼书......
茶盏砸在地上，微烫的茶水溅在他金线绣成的蟒袍上。
他踉跄着扶住桌角，镜中映出他扭曲的脸：萧绎要的是棋子，可顾昭是执棋人......他突然扯断腰间玉牌，那是萧绎赐的信物，得让陛下知道，这小子根本不是什么猎户，是阴司的鬼！
三日后清晨，猎户村村口竖起块黑檀木碑，碑身刻满镇魂咒。
顾昭站在碑前，左手黄泉令，右手判官笔，脚下摆着三盏引魂灯。
白无常带着阴兵跪在两侧，锁链拖地的声音像催命鼓。
起坛。他声音不大，却像炸雷劈开晨雾。
沈青竹站在他身后，看着他指尖刺破掌心，血滴在黄泉令上。
令牌突然发出刺目红光，地面裂开道血色裂隙，裂隙里翻涌着暗红河水，隐约有白骨顺流而下，鬼哭声响彻山谷。
这是......黄泉引！白无常猛地抬头，锁链坠地，殿主竟真引动了黄泉之力！
山风突然倒卷。
正在附近窥探的北周探子骑的马惊嘶着人立而起，探子摔在地上，连滚带爬往后退——他们看见裂隙里爬出数不清的鬼影，青面獠牙，却在离顾昭三步远的地方停住，对着他齐齐叩首。
传我令。顾昭举高黄泉令，红光映得他眉眼如刀，凡害民者，三日内若不自首......他笔尖指向天空，冥簿勾名，黄泉索命！
话音未落，裂隙轰然闭合。
但整个山脉像被按进了幽冥界边缘，连阳光都泛着青灰。
沈青竹望着顾昭被红光勾勒的侧影，忽然明白他说的镇乱世是什么——不是靠刀枪，是让所有恶人知道，头顶多了双眼睛，脚下多了道黄泉。
而此刻的高德全正缩在绣坊地窖里，听着外面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他攥着萧绎的密信，信上讨阴联盟四个字被指甲抠得卷了边，可那些承诺的十万大军，此刻连个影子都没见着。
洞外传来踹门声。
高公公，顾先生请您去看样东西。是沈青竹的声音，带着剑刃出鞘的清响，冥簿上，您的名字红得很。
高德全瘫坐在地，看着地窖门缝里漏进的光——那光里仿佛飘着黑雾，像极了顾昭晋升那晚，识海里翻涌的阴司镇魂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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