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漫过窗棂,在青砖地上割出半片银霜。
顾昭望着墨无尘饮尽孟婆汤的模样,喉结微微滚动——方才那抹极淡的黑血,像根细针直扎进他神经。
这汤是他前日在阴司殿里用三盏往生茶、七滴忘川水熬的,寻常阴魂饮下会如沐春风,可落在墨无尘身上......
看来你已相信我。墨无尘抹了把嘴,灰袍下的肩膀微微起伏,可那声笑里却带着沙砾摩擦的刺响。
他伸手去拍顾昭肩膀,指尖还未触及,便见对方后退半步,袖中判官笔的金纹隐隐发烫。
我只是想看看,你是否真的记得那些事。顾昭垂眸盯着自己掌心,那里还残留着方才接汤碗时触到的寒意——像极了前世在忘川河畔见过的,被业火灼透的魂魄。
他心念微动,识海中的阴司镇魂殿突然震颤,孟婆汤的乳白雾气顺着魂脉翻涌,直扑向墨无尘的识海。
沈青竹贴着窗沿的指尖骤然收紧。
她本已退到院外老槐树上,可就在方才,那灰袍人的气息突然像被泼了滚油的炭堆,先是闷着,接着地炸开一股子腐臭的腥气。
她足尖点断一根树枝,青锋剑地出鞘三寸,月光顺着剑脊爬进窗内,正落在墨无尘后颈——那里有团暗红的影子,像团被捏碎的血珠,正随着他的呼吸忽明忽暗。
顾昭的识海里,画面开始翻涌。
他看见漫天阴云里,一道身影被锁链贯穿琵琶骨。
那人身穿判官红袍,正被四个黑无常拖向忘川。你私放八百冤魂转世,坏了阴阳平衡!总司殿主的怒喝震得云层碎裂,贬入轮回受七世苦,神魂永镇孽镜台!那判官却在笑,笑声里混着血沫:他们不过是想投个好胎,何罪之有?
画面一转,是百年后的乱葬岗。
腐尸堆里爬出个灰影,正啃食着新死的婴魂。孽镜台的封印松动了......那灰影抬起头,竟是方才的判官,可他的脸已溃烂大半,右眼窝空着,蛆虫顺着鼻梁往下爬,我要夺舍,我要回地府!我要那判官笔......
够了。顾昭猛地闭紧眼,额角渗出冷汗。
他终于看清,眼前这个自称前代判官遗魂的墨无尘,根本是当年被驱逐的叛徒!
因贪恋权柄私放冤魂被贬,又因承受不住七世苦厄,竟啃食婴魂苟活至今。
而他接近自己,不过是想借判官笔的力量冲开孽镜台的封印,重返地府夺权!
青竹!顾昭突然抬高声音,指尖重重叩了叩桌角——这是他们约定的暗号。
话音未落,沈青竹的剑已经穿透窗纸。
寒光掠过墨无尘耳际时,他本能地偏头,却见那剑在离他咽喉三寸处顿住,剑尖凝着层淡青色剑气,像朵开在死神指尖的花。你身上有孽气。她盯着墨无尘后颈的血影,剑尖又往前送了半寸,方才那碗汤,洗不干净。
墨无尘的脸色瞬间惨白。
他想退,却发现双脚像被钉进了地——不知何时,顾昭已摸出判官笔,在冥簿上唰唰写了几笔。十日内不得近我三丈。顾昭将冥簿往桌上一按,金纹从簿中窜出,化作金色锁链缠上墨无尘的脚踝,这符篆是用你方才饮汤时渗的黑血写的,专克孽魂。
顾昭!你敢!墨无尘突然暴喝,灰袍下的双臂暴起青筋。
他抬手去抓锁链,指尖却像触到滚油般缩回——金链上腾起幽蓝火焰,正滋滋地灼烧他的神魂。
院外突然刮起阴风,白无常的身影从虚空中显形,身后跟着整整齐齐的阴兵队列,每个阴兵都举着引魂幡,幡上的铜铃震得嗡嗡作响,将墨无尘的气息死死锁在院内。
布阵。白无常的声音像两块石板相击,阴兵们立刻散开,在四周布下镇魂阵。
黑色雾气从阵眼涌出,在半空凝成牢笼,连月光都被染成了青灰色。
林婉儿的身影从柴房后闪出来。
她手里攥着一把朱砂符咒,指尖快速结印:破妄!呼地窜起火星,精准地贴在院墙上——这是她前日在顾昭指导下制的锁魂符,专防神魂逃逸。昭哥哥,我把东南西北四个方向都封死了!她喘着气喊,发梢沾着方才跑太快蹭的草屑。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等什么?顾昭一步步逼近,判官笔在指间转了个花。
他能感觉到,识海中的镇魂殿正传来灼热的共鸣——那是属于真正判官的权柄在苏醒。你等的是判官笔认主失败后的反噬吧?他笑了,眼尾微挑,可你忘了,我本就是它的主人。
墨无尘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
他能清晰感觉到,自己的神魂正在被某种力量撕扯——那是顾昭识海中的镇魂阵在发力。
他想撕裂空间逃遁,可每次指尖刚触到虚空,就有金色锁链从冥簿里窜出,将他的手生生拽回来。你......你怎么可能这么快掌控......他的声音越来越弱,灰袍下的身影开始透明,像块被阳光晒化的冰。
因为我从未真正离开过这里。顾昭抬手按在眉心,阴司镇魂殿的虚影在他身后浮现。
飞檐上,那串淡黑色的脚印突然化作黑雾,被镇魂殿的青铜门一口吞了进去。
他看向白无常:带他去殿里最深处的锁魂井。又转头对林婉儿笑:辛苦你守着阵眼,别让他的残魂跑了。
沈青竹收了剑,却没急着靠近。
她望着顾昭身后的阴司虚影,喉结动了动,终究只是把沾血的帕子重新塞回他手里:血都擦不干净,还当什么阴帝。可她握剑的手却悄悄松了些——方才那阵,她分明看见顾昭额间闪过道金纹,像极了前世在地府见过的判官印。
墨无尘的最后一声嘶吼被镇魂阵吞了进去。
顾昭望着他彻底消散的地方,指尖轻轻抚过判官笔的笔杆。
识海深处,锁魂井的铁链开始转动,发出哗啦啦的声响——那是在为新来的准备枷锁。
夜风卷着槐树叶扑进窗内,落在冥簿上。
最后一页,墨无尘三个字的朱圈突然红得滴血,像是某种预兆。
而在阴司镇魂殿的飞檐下,孟婆汤的雾气正缓缓漫开,将整座殿宇染成了诡谲的乳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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