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褪尽最后一线光时,沈青竹的马队已踏碎猎户城的晚雾。
她腰间银剑撞在马鞍上,叮咚声混着马蹄声,惊得城门口打更的老卒差点摔了梆子。
青竹将军!守城兵刚要行礼,就见她翻鞍下马,玄色披风带起一阵风,直接往城主府奔去。
发间那朵野菊被风掀得歪了,她也顾不上扶,只攥着怀里那封密信,指节泛白。
顾昭的书房还亮着灯。
她推开门时,他正伏案批改军报,抬头见是她,眼底的倦色淡了些:不是说去建康巡查三日?
沈青竹反手闩上门,从衣襟里抽出信。
蜡印在烛火下泛着冷光,狼头图腾的纹路刺得她眼皮跳:在旧宫墙缝里找到的。
顾昭接过信的手顿了顿。
他指尖摩挲过蜡印,像在确认什么,末了用镇纸边缘挑开蜡封。
信笺展开的瞬间,沈青竹看见他眼尾的细纹轻轻一绷——那是他动怒时的征兆。
拥立新君,讨伐阴帝。顾昭声音沉得像压了块铁,落款韩景明。
沈青竹倒抽一口凉气。
韩景明她知道,是南梁前太子麾下旧将,三个月前顾昭清肃余孽时,这老匹夫装得最老实,跪在城门口磕得额头出血,说愿为新主牧马。
终于忍不住了。顾昭把信拍在案上,烛火被震得摇晃,将他的影子投在墙上,像尊淬了铁的雕塑。
他抬眼时,沈青竹看见他瞳孔里跳动着幽蓝的光——那是阴司权柄运转的迹象。
去把赵无极和李元忠叫来。顾昭起身,玄色广袖扫过案角的茶盏,让厨房备些热汤,他们来了要饿。
沈青竹应了声,转身时被他叫住。
他从袖中摸出个锦盒,里面躺着颗拇指大的夜明珠:带着,走夜路照脚。
她接过时,指腹触到他掌心的薄茧——那是握了十年判官笔磨出来的。知道了。她别过脸,耳尖却烫得厉害,你总把人当孩子。
等她再回来,赵无极已经掀帘而入。
这位原暗卫统领腰里别着两把短刀,刀鞘上还沾着草屑,显然是从校场直接赶过来的:顾先生,可是出了乱子?
李元忠跟在后面,白须被夜风吹得蓬乱,手里攥着本《南梁军志》——这老头总说知敌先要知史。
他扶了扶老花镜,目光扫过案上的信笺,脸色立刻沉了:韩贼!当年他在边关吃空饷,还是老臣参的他!
五千旧军,藏在泾水旧营寨。顾昭屈指叩了叩地图上的红点,那地方三面环山,只有一条小路通出去,是个天然的口袋。他抬眼看向赵无极,你带三千精兵,今夜子时前埋伏在东山坳。等他们酒酣耳热时,火箭射粮草,刀盾手封路口。
末将得令!赵无极一拍胸脯,短刀撞得叮当响,管他什么旧部,老子的刀可是喂过血的!
李元忠却捻着胡子皱眉:韩贼若联络了北周......
他确实联络了。顾昭指尖划过信末的暗语,月上柳梢头是北周密使的接头暗号。他从袖中取出判官笔,笔尖在信笺上一点,墨迹突然渗出暗红,昨夜我用生死簿查过,泾水方向有阴魂游荡——是北周细作的冤魂。
沈青竹突然摸向腰间匕首。
那是顾昭送的,鞘上刻着二字。
她触到刀柄的瞬间,顾昭恰好抬头看她,目光里带着点安抚的意味。
她喉结动了动,到底没说话。
子时三刻,泾水旧营寨。
韩景明举着酒碗的手在发抖。
篝火映得他脸上忽明忽暗,身后的破旗作响,上面字的残角被风卷起来,像面招魂幡。
诸位兄弟!他灌下一口酒,辣得眼眶发红,那顾昭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个猎户出身的野路子,凭什么骑在咱们脖子上?明日天亮,咱们就杀进猎户城,复立太子遗孤......
报——一个斥候跌跌撞撞冲进帐篷,东山坳有火光!
韩景明的酒碗落地。
他刚要喊人,就听外头传来破空声——是箭雨!
敌袭!不知道谁喊了一嗓子,营寨顿时乱作一团。
火把被撞翻,草料堆腾起熊熊大火,映得夜空一片赤红。
赵无极的身影从火光里冲出来,短刀翻飞如电,砍翻两个挡路的小兵:韩贼,你赵爷爷来取你狗头!
韩景明转身要跑,却被乱兵挤得踉跄。
他刚摸到腰间的剑,就觉得后颈一凉——赵无极的刀尖已经抵在他咽喉上:动一动,老子就送你见阎王!
天刚擦亮时,顾昭走进临时审讯帐。
韩景明被捆成个粽子,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见了他却还在骂:你敢杀我?太子遗孤......
遗孤?顾昭蹲下来,指尖捏住他下巴,你当我不知道?太子根本没有子嗣,你所谓的,不过是北周扶持的傀儡。他打了个响指,沈青竹递来个青瓷碗,喝了它,我让你死个明白。
孟婆汤灌进口的瞬间,韩景明的眼睛突然瞪大。
他看见自己在破庙与北周密使碰头,看见自己往军粮里掺沙子,看见自己在顾昭阅兵时往酒里下的毒——所有见不得人的事,像潮水般涌进脑海。
你......你怎么......他瘫软在地,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我本想等兵力攒够......
晚了。顾昭起身,判官笔在掌心转了个花,你该庆幸,我让你带着秘密下地狱。
校场上,晨雾还未散尽。
顾昭站在点将台上,玄色法袍被风掀起,露出腰间的冥簿。
韩景明被押到台前,腿软得站不住,跪在地上直磕头:阴帝饶命!阴帝饶命!
逆贼韩景明,勾结外敌,意图谋反。顾昭声音如钟,震得校场旗杆上的铜铃嗡嗡作响,今以阴帝之名判你——即刻归地府受审!
笔锋落下的刹那,韩景明突然惨叫。
他七窍渗出黑血,眼珠暴凸,身体像被抽干了气的皮袋,栽倒在地,连抽搐都没来得及。
全场死寂。
风卷过他的尸体,带起片碎纸——是那封密信的残页,上面讨伐阴帝四个字被血浸透,红得刺眼。
还有谁要试?顾昭扫过台下众人。
他看见沈青竹站在第一排,鬓边的野菊在晨风中轻轻摇晃;看见赵无极攥着短刀,刀柄上还沾着血;看见李元忠抚着胡须,眼里是欣慰的光。
暮色再次漫上城楼时,顾昭走进大帐。
案上摆着新写的诏书,墨迹未干。
他望着地图上标满红圈的北方,指尖划过二字,忽然笑了。
传众将。他对着门外的亲卫说,明日卯时,议事。
夜风掀起帐帘,将诏书上二字吹得猎猎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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