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心苑的喜庆气氛尚未完全散去,但生活总要继续。韩爽深知,大哥虽然高中解元,光耀门楣,但接下来的路还很长,家中的用度、大哥未来在京城打点交际,乃至二哥的前程,都需要银钱支撑。而且,即将北上接父母亲人来京,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于是,在送走报喜的官差,应付完络绎不绝前来道贺的邻里之后没两天,韩爽再次背起了她的竹篓。
“大哥刚中解元,家里正需要人照应,你怎的又要进山?”韩恺有些不解,看着正在检查药锄的妹妹。
韩爽抬起头,眼神清澈而坚定:“二哥,正是因为我们家现在不同往日,才更需要多备些银钱。大哥将来在京城交际应酬,处处需要打点。接爹娘和祖母他们来京,路途遥远,安顿下来也需要银子。山里那些宝贝,不采回来换成钱,岂不是浪费?”
祁砚之站在一旁,目光温柔地落在韩爽身上,他理解她的心思,也欣赏她的这份远见和担当。“爽儿说得对。韩兄如今身份不同,虽要保持清流风骨,但必要的往来也不能少。我陪你们一起去,多个人,多份力,也更安全些。”
二哥,药锄的刃口钝了。她扬了扬手里的铁器,金属碰撞声惊醒了正在廊下翻书的韩恺,家里银匣子虽添了两万多两,可大哥在京的应酬花销、祖母的药材、哥哥明年的乡试礼......哪样不要钱?她起身时竹篓里的草药沙沙作响,山里的东西不比城里买卖,现挖现卖,稳当。
韩恺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叹了口气,从柜底翻出个油布包:这是上次剩下的干粮,我再让郭婶烙两张胡饼。对了,让祁公子也......话未说完,院外已传来温润嗓音:爽儿,我收拾好了。
祁砚之拎着个藤箱站在月洞门外,月白锦袍上沾着晨露,却掩不住眉目间的清朗。他走近时将箱盖一掀,里头整齐码着绳索、火折子,还有几卷标注着山径的旧舆图:昨日去集市买了两把猎弓,比咱们常用的轻便。他瞥见韩爽竹篓里的黄精,唇角微扬,这味药配黄芪炖鸡,最是补气——等接了伯父伯母来,给做着吃。
看着连绵的青山裹着薄雾,倒比往日更显青翠。韩爽走在前头,药锄在岩缝间翻找,忽然了一声——半人高的灌木丛后,几株伞状菌盖泛着珍珠般的光泽,边缘内卷处还凝着晨露。灵芝!她声音发颤,指尖轻轻拨开旁边的杂草,露出底下层层叠叠的菌柄,至少长了五六年,品相好得很!
韩恺和祁砚之闻声赶来,后者蹲下身捏了捏菌盖:无虫蛀,无霉斑,这般成色的灵芝,药铺少说给十两一斤。三人忙活半日,竟在那隐蔽山谷里寻到三大筐,韩爽粗略估算,单是这些灵芝便能抵得上从前半年的收成。
另一边,韩钧与祁砚之的猎弓也不曾闲着。正午时分,林深处传来雄鹿的嘶鸣,韩钧搭箭拉弓,箭矢破空钉入鹿颈,那畜生踉跄几步便轰然倒地。待剥下鹿皮,割下的鹿茸泛着琥珀色光泽,鹿血滴在苔藓上晕开暗红痕迹。这鹿角得有四叉,祁砚之捧着鹿茸细看,药铺收购时必当珍品论价。
傍晚下山时,四人肩挑背扛,药铺掌柜孙老见了灵芝直拍大腿:解元妹子这是得了山神庇佑!酒楼东家抢着要鹿肉,额外又添了两坛陈酿。当夜结算银钱,孙老推了推算盘:灵芝一千六百两,鹿茸鹿角五百两,鹿肉三百两——足足两千四百两!韩爽捧着沉甸甸的银票,轻声道:够买两匹好马,再雇两个稳妥的仆妇许是真沾了新科解元的文运喜气,收获竟比前几次都更加丰厚。
现在,银钱充裕,接下来便是筹划北上接亲的大事。
这晚,月色如水,静静洒在静心苑的庭院中。韩爽、韩钧、韩恺和祁砚之围坐在石桌旁,桌上摆着郭婶准备的清茶和点心。
祁砚之率先开口,语气郑重而诚恳:“韩兄如今高中解元,静心苑门庭若市,但想必心中最记挂的,还是远在北境榆林的伯父伯母和祖母。我与爽儿既已心意相通,订婚之事也该提上日程。我想,是时候北上一趟,接二老和家中亲眷来京团聚,同时将我与爽儿的婚事正式定下。”
韩爽闻言,脸颊微热,低头抿了一口茶,心中却是甜丝丝的。
韩钧点了点头,他如今虽有了功名,但在这件事上,依旧尊重祁砚之的意见:“砚之兄考虑周全。父母年事已高,祖母更是牵挂我们兄妹三人。如今我既已站稳脚跟,理应将他们接来京城奉养。只是……”他微微蹙眉,“我如今刚中解元,京城诸多应酬、拜会座师、同年联谊等事务繁多,一时间恐怕难以脱身。”
“大哥不必为难,”韩恺接口道,“接爹娘和祖母的事,我和小妹回去就行!再说还有砚之兄一起,路上也有照应。”
祁砚之看向韩爽,眼中带着询问和规划:“爽儿,我的意思是,我们回到榆林里后,不妨办一场流水席。一来,韩兄高中解元,是天大的喜事,理应告慰乡邻,光耀门楣;二来,我们此次回去接人,日后或许难得再回去长住,家里的田地、宅院也需托付可靠之人照看。宴请里正和村中宿老,既是答谢往日关照,也是请他们日后多多看顾家中产业。”
韩爽眼睛一亮,觉得祁砚之想得非常周到。她补充道:“砚之哥哥说得对。而且,家里如今宽裕了,我想着,不如再买上一两家稳妥本分的下人,留在老宅,专门负责照看宅院和那些租出去的田地。有里正帮着监督,我们也更放心些。” 她顿了顿,看向韩钧,“大哥觉得呢?”
韩钧听着弟弟妹妹和未来妹婿的筹划,心中倍感欣慰。家人如此齐心,何愁家业不兴?他沉吟片刻,道:“你们思虑得很是周全。办流水席、宴请里正、购置仆役,这些都是必要的。只是辛苦二弟和爽儿,还有砚之兄了。”
月色漫过回廊时,石桌上的茶盏已续了三次。祁砚之将计划娓娓道来:流水席设在村口老槐树下,去年我在家里养伤的时候,听伯母唠叨,说里正王老爷最重情义,去年还帮韩家照看过田地。届时请他作见证,将宅院托付给族中德高望重的三叔公......
韩爽补充道:我前日写了信给隔壁的三婶,她儿子在村里当差,托她帮忙照看老宅。再买两个老实本分的丫鬟,一个跟着祖母,一个料理家务。她顿了顿,看向韩钧,大哥的功名文书得带好,接爹娘时也风光些。
韩钧起初摇头:京城应酬......话未说完,窗外忽传来王师傅的喊声:解元郎!礼部差人送请帖来了!说是明日要赴国子监的茶会!韩钧接过烫金请帖,指尖却微微发紧——自从中了解元,这样的邀约几乎日日不断,可最让他魂牵梦萦的,始终是记忆里母亲熬的小米粥,祖母絮絮的叮嘱,还有父亲站在院中教他习字的背影。
我同你们回去。三日后,韩钧在书房斩钉截铁道,会试尚早,父母的喜悦比什么应酬都重要。更别说......他眼底浮起温柔笑意,母亲腌的酸黄瓜,我馋了整整大半年了。
祁砚之抚掌而笑:如此甚好!我备了匹河西骏马,日行三百里,路上还能与韩兄切磋策论。韩恺兴奋地搓手:我骑那匹乌蹄,跑得快!小妹坐马车,舒服!
说完后,静心苑彻底热闹起来。苏墨指挥小厮捆扎行李,最上层的紫檀木箱里,装着韩钧的解元袍服与功名文书;郭婶蹲在厨房揉面,说要蒸够十天的路程饽饽;连平日寡言的王师傅都凑过来,检查马车底盘是否牢固。
韩爽蹲在院角,将晒干的草药分门别类装进布袋:这是治风寒的紫苏,这是止血的三七......祁砚之轻轻按住她的手:路上我背药箱,你歇着。她抬头望他,月光下他的睫毛投下浅浅阴影,与记忆里那个在山涧边为她包扎伤口的少年重叠。
韩钧站在正屋门槛上,望着忙碌的众人,忽然想起父亲曾说的话:咱们韩家,从来不是单靠哪一个人撑着。此刻他望着妹妹发间别着的野花,弟弟跃跃欲试的模样,未来妹婿温和坚定的眼神,终于展颜一笑:走吧,回家。
次日清晨,四辆马车缓缓驶出城门。韩爽掀开车帘,望着渐远的京城轮廓,指尖摩挲着怀里的家书——那是她连夜写的,告诉父母:女儿长大了,这次,换我们带荣光回家。
京城这边,暂时交由苏墨和郭婶看管,等待他们带着北方的家人荣耀归来。
一段新的旅程,一段承载着团圆、荣耀与幸福的归家之路,即将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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