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里的微光漫在夏念安脸上，沈青泽握着她的手，指尖的温度抵不过心底翻涌的凉意。
那些她在混沌中嘶吼的话，此刻像电影片段一样在他脑海里反复回放，每一句都揪得他心口发疼。
他慢慢理清了脉络：那场火大概成了触发点，让她陷进了梦魇，甚至在意识里把自己当成了于瑶。
可他想不通的是，她就算重生两世，就算知道他和于瑶过去的生活，怎么会怕得那么真切？怕到认定“沈青泽有了夏念安就不会护她”，怕到把“漏风小房子”“稀粥度日”的苦，当成自己亲身经历的痛。
他低头看着她熟睡的脸，手指轻轻拂过她的脸颊。
她分明是被他捧在手心的夏念安，是会跟他闹着要吃要喝冰的、会期待一起上清大的姑娘，怎么会在梦魇里，把自己活成了那个需要他偷偷塞零花钱、需要他挡在身前保护的于瑶？
更让他心口发紧的是，她怕的不只是那个即将出狱的男人，还有“被他放弃”。她认定他爱“夏念安”，就会忘了“于瑶”，就像认定自己一旦回到现实，那些温暖就会消失。
这种恐惧太真实了，真实到不像想象，倒像她真的经历过一次“被丢下”。
黑暗里的寂静被沈青泽骤然加快的心跳打破，那个可怕的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像藤蔓一样死死缠住他的思绪。
如果她重生前不是夏念安，而是于瑶呢？
这个想法让他指尖一颤，握着夏念安的手不自觉收紧了些。
他猛地抬眼看向门外，脑海里闪过刚才于瑶站在病房里的样子：局促的眼神、攥皱的布袋子，还有提到“那个男人”时苍白的脸。
于瑶明明好好的在那里，可夏念安对“于瑶的苦”却熟悉到仿佛刻在骨子里，连“偷偷塞零花钱”“挡在身前”这些只有他和于瑶知道的细节，她都能准确说出来。
难道上两辈子，她真的是以“于瑶”的身份活着？真的像现在这样，把他当成唯一的依靠，害怕被他丢下？所以这一世成了夏念安，那场火触发了她藏在灵魂里的恐惧，让她又变回了那个在漏风小屋里盼着他保护的于瑶？
这个推测太荒诞了，荒诞到沈青泽自己都想否定。
于瑶就在门外，而他眼前的夏念安，是从小被夏家宠大的姑娘，怎么会和于瑶是同一个灵魂？
可除了这个解释，他想不出其他理由，能让她对另一个人的经历，有这么痛彻心扉的共情和恐惧。
他低头看着夏念安熟睡的脸，她眉头轻轻蹙着，像是还在梦里不安。
沈青泽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心里又酸又疼。
如果她真的是于瑶重生，那她带着两辈子的恐惧和期待，变成夏念安留在他身边，该藏了多少委屈？她怕的哪里是“被沈青泽放弃”，分明是怕这一世的温暖，还是会像上一世一样，说没就没。
那个男人，只有于瑶和他会这样称呼。现在夏念安也是这样称呼的。
夏念安当初那么害怕的眼神，可能不单单是因为自己被那个男人伤害过，还有可能是因为她自己也经历过那个男人的毒手。
如果是这样，那一切都说的过去了。
可是……于瑶还在走廊尽头的长椅上坐着呢。
沈青泽的目光下意识飘向门外，脑海里又浮现出刚才于瑶的样子。
她攥着那个旧布袋子，眼神里满是对夏念安的羡慕，提到亲生父亲时的恐惧也真实得不像装的。
如果病床上的人是于瑶重生，那门外的于瑶又是谁？难道两辈子的轮回里，还能有两个“于瑶”？
这个疑问像块石头，又沉进了他心里。
他低头看着夏念安蹙着的眉，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眉心，想把那点不安揉开。
如果她真的带着于瑶的记忆重生，那她这些年对着“夏念安”的身份，对着另一个“于瑶”，心里该有多矛盾？她看着自己对门外的于瑶好，会不会偷偷觉得，那才是“本该被护着的人”，而自己只是个占了身份的替身？
她对谁都好。不止怕他吃不饱穿不暖，也怕他妈妈还有于瑶、赵剩都吃不饱穿不暖，她在竭力地改变这辈子的一切，弥补所有遗憾。
那她该承受多大的痛苦情绪？
夜灯的光越来越暗，病房里只剩下仪器规律的“嘀嘀”声。
沈青泽轻轻叹了口气，把夏念安露在外面的手放回被里，动作轻得像怕碰碎易碎的玻璃。
他不敢再往下想，怕那些没答案的疑问，会先把自己困在原地。
现在能做的，只有等她醒。
等她愿意说的时候，不管答案是荒诞还是合理，他都愿意听，愿意陪着她把那些藏在心里的委屈和恐惧，一点点摊开，再一点点抚平。
走廊里传来于瑶轻轻的脚步声，大概是怕打扰，她走得极慢。
沈青泽朝门外看了一眼，刚好对上于瑶探进来的目光。
她手里拿着个苹果，眼神里满是犹豫，似乎想进来又怕吵醒人，对上沈青泽的眼神又赶紧走开。
沈青泽轻手轻脚走了出去，打开门，又轻轻关上，对着走廊的苏婉清和夏名远看去，“叔叔，阿姨，麻烦你们先看一下。”
又看向于瑶，“于瑶，你先给我过来一下。”
苏婉清立刻点头，轻手轻脚往病房门口挪了两步，压低声音说，“你放心去，我们守着，有动静马上给你打电话。”
夏名远也跟着应下，目光落在紧闭的病房门上，满是牵挂。
沈青泽没再多说，转身朝着于瑶离开的方向走去。
走廊尽头的窗边，于瑶正背对着他站着，手里还攥着那个苹果，指尖把果皮捏出了浅浅的印子。
听到脚步声，她身体顿了顿，才慢慢转过身，眼神里带着几分局促，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哥……”她轻轻喊了一声，声音有点发颤，“你找我有事吗？”
沈青泽走到她面前，目光落在她手里的苹果上，又慢慢移到她脸上，声音放得很轻，却带着认真，“你刚才在病房门口，是不是有话想跟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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