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子座”号遵循着那无数“悲剧故事”汇成的洪流,在光怪陆离的混乱星域中,穿行了数个小时。
越是靠近那个“悲剧”的源头,周围的环境就越是诡异。他们甚至看到了一颗完全由眼泪构成的、散发着悲伤气息的星球,和一条由无数破碎的、承载着“背叛”故事的婚戒组成的星环。
这里的一切,都像是一个顶级“行为艺术家”,用整个宇宙做画布,创作出的、充满了恶趣味的装置艺术。
终于,在穿过一片由无数艘沉船残骸构成的“坟场”后,他们的目的地,出现在了眼前。
那是一座“图书馆”。
一座悬浮在宇宙真空中的、巨大无比的、古典风格的图书馆。
它的主体,由一种漆黑如墨的岩石构成,表面雕刻着繁复而华丽的花纹。巨大的落地窗,闪烁着柔和的、如同烛火般的光芒。正门上方,用一种古老的、林默从未见过的文字,铭刻着一行大字。
小序在第一时间,便利用世界之心的权限,对那行文字进行了破译。
【静滞图书馆】
【——所有终将被人遗忘的故事,在此获得永恒。】
这里就是“静滞监狱”。它并非林默想象中那种戒备森严的堡垒,而是一座充满了文艺气息的图书馆。
而这座图书馆的门口,正静静地站着一个人。
那是一个看起来极其普通的老人。他穿着一身熨烫得笔挺的、老派的图书管理员制服,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花白的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他的手里,拿着一本厚厚的、没有封面的硬壳书,正低着头,专注地阅读着,仿佛完全没有注意到“双-子座”号这艘不速之客的到来。
他就是“守门人”。
没有任何惊天动地的气势,也没有任何能量波动。他就那样静静地站着,却给人一种比黑洞还要深邃、比恒星还要沉重的感觉。他与这座图书馆,仿佛已经融为了一体,成为了这片“悲剧”之海的中心。
“双子座”号停在了距离图书馆不远处,没有贸然靠近。
“扫描目标。”林默下令。
【扫描开始……扫描失败。】
小序的反馈,简洁而又令人心惊。
【无法获取目标任何信息。在他的‘设定’里,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图书管理员’。任何试图探究其本质的行为,都会被‘设定’本身所驳回。】
又是一个“无故事者”,或者说,是一个“故事”本身。
就在林默思考着对策时,那个老人,缓缓地合上了手中的书。
他抬起头,隔着遥远的宇宙空间,目光精准地,落在了“双-子座”号的舰桥里,落在了林默的身上。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声音,却直接在每个人的脑海中响起。那声音,平淡、温和,像一位真正的图书管理员,在提醒不安分的读者。
【图书馆内,请保持安静。】
话音落下的瞬间,一股无法抗拒的“规则”,笼罩了“双子座”号。
“警报!主炮、副炮、所有攻击性武器系统……下线!”
“警报!引擎功率被强制锁定在百分之五!无法进行加速或跃迁!”
“警报!舰内通讯系统被屏蔽!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魏承和王虎在控制台前,急得满头大汗,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操作,都无法让那些陷入“沉默”的系统,重新启动。他们甚至想开口大骂,却发现自己张大了嘴,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整个舰桥,陷入了一片死寂。
这就是“守门人”的力量。他没有攻击,只是将“图书馆内,请保持安静”这条最基本的“规则”,强加在了他们的身上。
在这条规则下,任何“会发出巨大声响”的行为,比如开火、引擎加速,甚至是大声喧哗,都被从根源上禁止了。
“双子座”号,瞬间从一艘强大的星际战舰,变成了一个只能缓慢漂浮的、被缴械的铁罐头。
老人似乎对自己的“规则”非常满意。他推了推眼镜,再次将目光投向林默。
【外来者,我能从你的身上,‘闻’到很多有趣的故事。有挣扎,有背叛,有九百万次轮回的孤独,还有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名为‘穿越’的开头。】
他的话,让林默心头一凛。
这家伙,竟然能直接“阅读”他的过去!
【但是,你来错地方了。这里,是故事的终点,不欢迎‘新故事’的开始。】
老人伸出手,对着“双子座”号,做出了一个“驱赶”的手势。
【离开这里。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否则,我只能将你们,也变成我书架上的一本藏书。】
林默没有办法说话,但他用行动,做出了回应。
他闭上了眼睛,【故事编辑器】瞬间启动。
既然“守门人”是图书馆,那我就跟你玩“图书馆”的游戏!
林默的精神力,化作无形的刻刀,开始疯狂地,在自己这艘“双-子座”号的临时设定上,进行修改。
他没有去尝试解除“安静”的规则,那是徒劳的。
他要做的,是为自己,也争取一个“读者”的身份!
【临时人设添加:‘特约评论家’。】
【设定描述:该单位受“宇宙真理与逻辑管理委员会”的委任,前来对【静滞图书馆】的馆藏质量与管理方式,进行年度审查。拥有对所有藏书进行‘评论’和‘打分’的临时权限。】
这个设定,堪称无赖,却又在逻辑上无懈可-击。
你不是图书馆吗?那我就变成你的“上级审查员”!
当这个全新的设定,被烙印在“双子座”号上的瞬间,那股禁锢着他们的“安静”规则,出现了一丝松动。
至少,林默发现,自己可以“开口说话”了。
他通过舰船的外部扩音器,将自己的声音,传递了出去。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回荡在这片死寂的宇宙中。
“这位……管理员先生。”林默的声音,不卑不亢,“在你驱赶一位‘读者’之前,是不是应该先确认一下,对方的‘借书证’,是否比你的‘管理员证’,权限更高?”
“守门人”那万年不变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名为“意外”的表情。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那本无名之书,书页上,关于“双子座”号的那一页,“故事”的结尾,果然多出了一行他未曾书写过的“备注”。
【——该单位目前处于‘审查’状态,具备临时高级访问权限。】
“有意思。”老人扶了扶眼镜,镜片上,闪过一道意味深长的光芒,“很多年,没有遇到过像你这样,敢在我的‘故事’里,自己加‘注释’的读者了。”
他并没有因此而愤怒,反而像是找到了一个有趣的棋手,来了兴致。
“那么,‘特约评论家’先生。”他缓缓抬起手,那本厚重的无名之书,在他手中无风自动,飞速翻页,最终,停在了某一页上,“既然你是来‘审查’的,不如,先来‘品鉴’一下我最新的藏品,如何?”
随着他的话音,那本书页上的文字,化作一道流光,射向了“双-子座”号。
光芒在舰桥内,构筑成了一个全新的、巨大的全息影像。
那是一片无尽的、燃烧着黑色火焰的战场。
无数的、由骸骨与钢铁构成的恶魔军团,正在与另一支由圣光与羽翼组成的天使军团,进行着一场永无止境的、血腥的厮杀。
在这片战场的中央,一个背生十二翼、手持烈焰圣剑的、面容俊美到极致的男性天使,正被无数的恶魔淹没。他的羽翼被撕碎,圣剑被折断,脸上写满了不甘与绝望。
【藏品编号:7-349b。】
【故事标题:《堕落的晨星》。】
【故事简介:光明神座下,最受宠爱的炽天使‘路西法’,因质疑神的全知全能,率领三分之一的天使发动叛乱。最终,兵败被俘,打入地狱,化为魔王‘撒旦’。】
“这是……?”顾知夏看着那熟悉的圣经故事,眉头紧锁。
“这本藏书,记录了一个‘世界’的诞生与毁灭。”“守门人”的声音,悠然响起,“它的‘悲剧’核心,在于‘选择’。现在,‘评论家’先生,请告诉我,你对这个故事的‘评分’。”
林默看着那画面中,即将堕落的炽天使,沉默了片刻。
他知道,这是一个陷阱。
如果他说“故事很精彩”,那就意味着,他认同了这种“悲剧”的价值,他的心神,就会被这个故事所同化,成为“守门人”力量的一部分。
如果他说“故事很糟糕”,那就是在否定“守-门人”的“收藏品味”,对方有足够的理由,将他这个“差评师”,也变成藏品。
这是一个两难的死局。
但林默,从来就不是一个按常理出牌的人。
他没有去评价故事的好坏。
他只是抬起头,通过扩音器,问了“守门人”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管理员先生,我想请问一下。”
“你们图书馆……有《故事会》吗?”
“守门人”:“?”
“或者,《知音》也行。”林-默继续说道,“再不济,《家庭》总该有吧?”
“双子座”号的舰桥里,所有人都傻了。
王虎用一种看神仙的眼神看着林默,他严重怀疑自家船长是不是被那老头给气疯了。
“守门人”那古井无波的脸上,那名为“意外”的表情,彻底凝固了。他那堪比超级计算机的大脑,在疯狂地检索着这几个词汇的含义。
“这些故事,虽然没有你收藏的这些宏大、深邃。”林默的声音,充满了诚恳,“但是,它们记录的,是成千上万个,最普通的、充满了‘鸡毛蒜皮’和‘家长里短’的‘小故事’。”
“它们或许不‘悲壮’,也不‘深刻’。但每一个故事里,都蕴含着一种你们这种‘宏大叙事爱好者’,可能永远也无法理解的东西。”
林-默看着画面中,那个即将堕落的、不可一世的炽天使。
他抬起手,动用了自己那“评论家”的权限,在那个故事的画面上,轻轻一点。
【添加评论批注】:
【“真可惜。如果这位叫‘路西法’的先生,在叛乱之前,能看一本《故事会》,学一学怎么处理和‘领导’(神)的关系,学习一下什么叫‘职场情商’,他可能就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了。”】
批注完成。
整个【堕落的晨星】的故事,画面猛地一滞。
那个充满了“神性”与“悲壮”的宏大史诗,在被注入了“职场情商”这个极具“人性”和“烟火气”的“概念”后,其本身的“悲剧”内核,仿佛被一滴墨水,滴入了一杯清水,瞬间变得……不那么纯粹了。
那画面中的炽天使路西法,脸上的“不甘与绝望”,似乎也变得有那么一点……滑稽和可笑。
“守门人”的身体,猛地一震。
他手中的那本无名之书,剧烈地颤抖了起来,仿佛受到了某种“逻辑污染”。
他抬起头,死死地盯着林默,那温和的眼神,第一次,变得锐利如刀。
【你……对我的藏品,做了什么?!】
林默笑了。
“没什么。”
“我只是觉得,你的图书馆,故事类型太单一了。”
“作为‘评论家’,我有责任,帮你丰富一下馆藏。”
“现在,能让我进去,看看你把那位叫‘蓝悦’的‘问题少女’,关在哪本书里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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