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的雾气如同粘稠的液体，缠绕在断壁残垣之间，遮蔽了前路与来路。林凡三人在这片被称为“遗忘之角”的废墟中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行，四周寂静得可怕，只有他们自己的脚步声和偶尔踢到碎石的声响在空旷中回荡。
“这鬼地方，连个路牌都没有，怎么找出去的路？”胖子喘着粗气，有些烦躁地扒开一丛生长在破败窗棂上的、颜色惨淡的阴藓。
苏晓调整着探测仪的天线方向：“空间结构不稳定，常规方向感在这里无效。我正在尝试捕捉现世残留的‘阳气’波动，理论上那是指引方向的信标，但信号非常微弱，干扰严重。”
林凡则更多地在感受怀里的紫霄短剑。自从离开万法冢，短剑就安静了许多，但并非沉寂，而是像吃饱了的猫儿，带着一种慵懒的满足感，偶尔传递出一丝微弱的、指向某个方向的悸动。
“跟着我的感觉走。”林凡说道，他选择相信这把越来越诡异的短剑，“短剑似乎对某些气息有反应，或许能找到出路。”
胖子对此毫无异议，他现在对林凡各种不靠谱的手段已经产生了盲目的信任——毕竟，连用“尴尬”开路都能成功，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三人跟着短剑微弱的指引，在迷宫般的废墟中穿行。沿途所见，尽是破败与荒凉。倒塌的庙宇、只剩下半截招牌的古代店铺、风格现代的汽车残骸与青石板路诡异并存……仿佛时空在这里被打碎后随意丢弃。
他们还遇到了一些游荡的“居民”。一个穿着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工装、不断在废墟里翻找着“粮票”的老鬼；一个抱着破旧布娃娃、哼着走调儿歌的小女孩幽灵；还有一个穿着官袍、头顶乌纱却只剩一半、对着空气断案的糊涂判官……这些灵体大多意识混沌，执念单一，对林凡三人的经过漠不关心，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重复着生前的某个片段。
“这里简直就是大型灵异主题沉浸式体验现场，”胖子小声吐槽，“还是免费的那种。”
突然，紫霄短剑的悸动变得明显了一些，指向左前方一处半塌的、类似当铺的建筑。
“那边有东西？”林凡示意两人小心。
他们靠近那间破败的当铺，牌匾斜挂着，上面模糊写着“有缘当铺”四个字。铺子里面积满了灰尘，柜台倒塌，货架散落，一片狼藉。
短剑的指引，明确指向柜台后面一个被压在碎木下的、毫不起眼的黑色小木盒。
胖子眼睛一亮：“宝贝？”他立刻来了精神，手脚麻利地搬开碎木，将那个巴掌大的小木盒捡了起来。木盒入手冰凉，上面没有任何花纹，也没有锁。
“小心点，可能有禁制。”苏晓提醒道。
胖子嘿嘿一笑：“怕啥，咱们有凡哥！”说着，他小心翼翼地将盒子递给林凡。
林凡接过盒子，入手沉甸甸的。他尝试用灵力感知，却被一层微弱但坚韧的禁制阻挡。正当他琢磨着是强行破开还是想其他办法时，他怀里的紫霄短剑再次轻轻一震，一股微弱的、带着归墟气息的波动传递到林凡手上，又透过手掌，触及木盒。
“咔哒。”
一声轻响，木盒上的禁制如同冰雪消融般无声无息地解开了。
胖子和苏晓都惊讶地看着林凡。
林凡也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好像是短剑……它吸收了归墟之力后，似乎能化解一些低级的禁制？”
他打开木盒，里面并非想象中的神兵利器或灵丹妙药，而是静静躺着一枚锈迹斑斑的铜钱，铜钱上刻着的并非通常的“xx通宝”，而是一个扭曲的、像是小孩随手涂鸦的怪异符号。
“这啥玩意儿？”胖子拿起铜钱，掂量了一下，“一枚生锈的破铜钱？还画得这么丑。这当铺老板品味够差的。”
苏晓用探测仪扫描了一下：“材质为普通青铜，年代无法精确测定，能量反应……极其微弱且古怪，无法定义。”
林凡也接过铜钱看了看，没看出什么名堂，但紫霄短剑对这铜钱似乎有那么一丝微弱的共鸣。他想了想，将铜钱收起：“先拿着吧，说不定有什么用。”
就在他们准备离开当铺时，一个苍老、带着几分油滑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
“三位客官，可是看上了小店的东西？”
三人悚然一惊，猛地回头。只见一个穿着破旧长衫、留着山羊胡、身形有些虚幻的老者，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倒塌的柜台后面，正笑眯眯地看着他们。他手里还拿着一把破旧的算盘，手指无意识地拨弄着算珠。
这老鬼什么时候出现的？他们竟然毫无察觉！
“你是谁？”林凡警惕地将手按在短剑上。
“老朽姓胡，是这间‘有缘当铺’的掌柜。”老鬼抚着山羊胡，笑容可掬，“三位能解开那盒子的禁制，取走‘惑心钱’，便是与它有缘，也是与小店有缘。”
“惑心钱？”林凡心中一动，拿出那枚铜钱，“这有什么用？”
胡掌柜嘿嘿一笑，眼神闪烁：“此钱妙用无穷，具体如何，还需客官自行体会。不过，既然取走了小店的货物，这‘缘法’……是不是该结一下？”
胖子瞪眼：“结什么？你这铺子都塌了，我们捡个破烂还要钱？”
“哎，话不能这么说。”胡掌柜摇头晃脑，“铺子虽塌，规矩还在。万物有价，缘法亦有价。三位能来此，便是因果；能取走惑心钱，更是因果。这因果，需要了结，否则……恐生业障，不利于三位寻路归家啊。”他话语中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威胁。
林凡明白了，这是碰上了鬼市版的强买强卖，或者说，敲诈。这老鬼恐怕一直窥伺在旁，直到他们取走东西才现身。
“你想要什么？”林凡沉声问道。
胡掌柜的小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目光在三人身上扫过，最后定格在林凡怀里的短剑上，虽然看不清全貌，但他似乎能感受到那不凡的气息。
“客官身上似乎有不少好东西……不过老朽做生意，讲究公道。”他搓了搓手，“这样吧，看三位初来乍到，老朽也不多要。只需客官身上一件……嗯，蕴含‘纯阳之气’的小物件即可。以此了结因果，老朽还可为三位指明离开这‘遗忘之角’的捷径，如何？”
纯阳之气？林凡心中冷笑，这老鬼眼光倒是毒辣。他身上带有纯阳之气的东西不多，除了几张压箱底的阳火符，就是……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现代电子产品长时间被人使用，往往会沾染一丝微弱的阳气，对于阴魂来说，算是“滋补品”。
这老鬼不敢直接要法器，转而索要这种看似不起眼但对他有益的东西，果然狡猾。
林凡正思索着是翻脸还是周旋，胖子却已经不耐烦了，他掏出自己的最新款水果手机，晃了晃：“纯阳之气？这玩意儿行不行？里面存了我好多‘学习资料’，阳气旺得很！”
胡掌柜看到那闪烁着金属光泽、明显蕴含不弱生气的手机，眼睛顿时亮了一下，但随即又故作矜持：“此物……倒也勉强可以。”
林凡却一把按住胖子的手，对胡掌柜冷笑道：“掌柜的，你好算计。一枚不知所谓的铜钱，就想换我们一件贴身之物？这因果，怕不是这么了的。”
他暗中催动紫霄短剑，一丝极其微弱的、源自万法冢的“终结”气息混合着他那独特的“搞笑”灵力，如同无形的针，刺向那胡掌柜。
胡掌柜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他感觉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和……一种让他极其不舒服的、想要发笑却又毛骨悚然的感觉掠过魂体，让他虚幻的身形都波动了一下。他惊恐地看向林凡，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存在。
“你……你……”胡掌柜指着林凡，声音都有些颤抖，之前的油滑世故荡然无存。
林凡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现在，可以告诉我们离开的捷径了吗？或者，我们再用别的方式‘了结因果’？”
胡掌柜吓得连连后退，差点撞到后面的破墙，他慌忙摆手：“不、不必了！是老朽有眼无珠！冲撞了贵人！捷径！这就告知三位捷径！”
他指着当铺后方一条被雾气笼罩的小巷：“从此巷直行，遇三岔路口左转，见一株枯死的老槐树右转，便能见到通往鬼市外围集市的‘引魂路’！沿着引魂路便能找到返回现世的节点！千真万确！”
林凡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收起那丝气息：“多谢。”
说完，不再理会那吓得魂体不稳的胡掌柜，带着胖子和苏晓，径直走向他所指的小巷。
看着三人消失在雾气中，胡掌柜才瘫坐在地（虽然鬼魂并不会真的坐下），抹了把不存在的冷汗，心有余悸：“归墟的气息……还有那种让人想笑又想哭的诡异力量……这几个到底是什么来头？晦气！真是晦气！”
他看了一眼胖子手中那亮闪闪的手机，眼中闪过一丝贪婪，但最终还是被恐惧压了下去，身形缓缓消散在当铺的废墟中。
小巷深处，胖子好奇地问林凡：“凡哥，你刚才对那老鬼做了什么？他怎么吓成那样？”
林凡摇了摇头，他自己也有些不确定：“好像……短剑的气息，加上我本身的力量，对鬼魂有特别的‘威慑’效果？”他想起在万法冢逼退阴司，刚才又吓跑胡掌柜，似乎都印证了这一点。
苏晓若有所思：“可能与你吸收并融合了部分归墟法则以及那种特殊‘搞笑’能量有关。你的灵力性质正在发生未知变异，对灵体可能具备更高的‘信息层面’的压制力。”
变异？林凡摸了摸鼻子，感觉自已越来越不像个正常天师了。
不过，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按照那被吓破胆的胡掌柜指的路，他们很快找到了一条散发着微弱白光、仿佛由月光铺就的小路——正是“引魂路”。
踏上引魂路，周围的雾气明显变淡，那种迷失方向的感觉也消失了。
希望就在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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