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覆海王宫那片深邃幽暗的海域，林风依照界核碎片那冥冥中的微弱指引，朝着归墟海眼所在的大致方位不疾不徐地前行。他并未施展撕裂空间之类的惊世神通，反而如同一个真正的海外游历者，将自身速度维持在一个看似寻常的遁光水准，一边细细感应着碎片与远方可能存在的同源之物那玄之又玄的联系，一边分出一缕心神，沉浸式地体悟着这与内陆山川河岳截然不同的、浩瀚无垠的水系法则。
海外世界，水元力充沛到极致，法则显现也更为直接磅礴。潮汐起落间蕴含的天地韵律，暗流涌动中潜藏的力量轨迹，乃至深海之下那万古不变的寂静与压力，都仿佛在无声地阐述着“水”之大道至柔至刚、承载与毁灭并存的真意。这对林风而言，也是一种对自身所掌法则的映照与补充。
如此前行了约莫数日，他途经了一片气象奇特的海域。远远望去，只见前方海天相接之处，云雾缭绕，霞光隐现。那云雾并非寻常水汽，其中灵光点点，更不时有宏伟瑰丽的亭台楼阁、缥缈出尘的仙山琼宇之虚影在其中浮现、流转、幻灭。景象美轮美奂，如同传说中的海市蜃楼，但若以神识仔细探查，却能发现这些虚幻的景象核心，隐隐散发着一丝真实不虚的、稳定的灵气波动，并非完全的光影错觉。
“大型幻阵？亦或是某处秘境空间在不稳定状态下，于现世的投影？”林风心念微动，强大的神识如同最精密的探针，无声无息地扫过那片云雾区域。片刻后，他便了然。这并非天然形成的蜃景，其核心处巧妙地隐藏着一个稳固的空间节点，节点之后，连接着一处被高明阵法精心遮掩起来的稳定空间。从节点处隐隐传来的、混杂但有序的生命气息与灵力波动判断，这应该是一处修士建立的聚集地，类似于内陆的坊市或小型仙城。
倒是有点意思。在这广袤无主、危机四伏的外海，建立起这样一处隐蔽的据点，其主人想必也有些手段。
林风身形微微一顿，下一刻，便如同瞬移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那片迷蒙的云雾之中。周围光怪陆离的幻象——咆哮的巨兽、起舞的仙女、堆满金银的宝山——在他身周流转，却无法对他的心神产生丝毫影响，更无法阻碍他的感知。他目光平静，脚步不停，径直朝着那隐藏在重重幻象最深处的、稳固的空间节点走去。
如同穿过一层微凉而富有弹性的水膜，周身空间传来一阵极其细微的波动感。眼前那光怪陆离的幻象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豁然开朗的新天地。
一座繁华而奇异的城市，赫然呈现在眼前！
这座城市并非建立在陆地之上，而是依托于几座巨大无比、如同小型岛屿般的七彩贝壳以及连绵起伏、形态各异的巨大珊瑚礁构建而成。各式各样的建筑或依礁而建，或悬浮于贝壳之上，或以巨大的海藻、水母伞盖为顶，风格迥异，充满了海外特有的风情。街道并非石板铺就，而是由打磨光滑的珍珠岩、色彩斑斓的贝类碎片镶嵌而成，闪耀着柔和的光泽。
城市之中，修士来来往往，络绎不绝。其中既有服饰各异、来自不同地域的人族修士，也有许多半化形的海族——有的顶着一颗鱼头，有的背负龟甲，有的手臂还是蟹钳模样，更有一些纯粹由水元素或光晕构成的奇特生灵漂浮穿梭。叫卖声、交谈声、讨价还价声混杂在一起，充满了活力。
街道两旁，店铺林立。有出售各种深海灵矿、奇异珍珠、千年珊瑚的材料铺；有专门贩卖海外特有灵草、凶兽内丹的丹药坊；有陈列着以鲸骨、鲨齿、玄冰铁锻造的法器、铠甲的铁匠铺；甚至还有专门提供海域情报、租赁海舟、雇佣向导的服务行。此地俨然是一处规模不小、功能齐全的海外修士聚集地和物资交换枢纽。
林风瞬间明了，此处应该就是海外散修与海族口中常提及的“蜃楼坊市”了。据说由几位修为高深的散修大能与几位势力较强的海族首领共同维持秩序，是外海区域消息最为灵通、物资流通最为频繁的几个重要节点之一。
他的突然出现，并未在坊市中引起太大的骚动。海外之地，奇人异士数不胜数，各种诡异的遁法、隐匿身形的手段层出不穷，只要不主动挑衅坊市规矩，不闹事，维持秩序的管理者一般不会过多干涉。偶尔有修士注意到林风是从外界直接穿入，也只是多看了一眼，便不再关注。
林风顺势将周身所有气息收敛至近乎于无，如同一个最普通的、前来游历或交易的筑基期散修，随着人流，漫步在蜃楼坊市那颇具特色的街道上。然而，他那浩瀚如海的神识，却早已如同无数张无形无质、却又无处不在的细密大网，悄然铺散开来，不着痕迹地捕捉、过滤、分析着空气中流动的每一缕神念交流、每一段低声交谈。
很快，大量关于“归墟海眼”和“水晶宫”的信息碎片，便被他收集、整理出来。
“……啧啧，听说了吗？就在前几天，‘黑蛟岛’的那几位金丹后期的狠人，仗着有件避水的异宝，组队想去海眼外围碰碰运气，结果连个求救信号都没发出来，魂灯就全灭了！尸骨无存啊！”
“海眼那鬼地方，根本就是生灵禁区！我看啊，除非是元婴后期那些快要触摸到化神门槛的老怪物，或者身怀传说中能定住空间、抵御吞噬之力的上古异宝，否则连靠近外围都是找死！”
“归墟海眼再危险，至少知道在哪。那‘水晶宫’才叫真正的神秘莫测！听说龙族根本不屑与我们外界交流，它们的宫殿隐藏在无尽虚空断层里，每百年才会因应天象，在特定海域短暂现世一次，据说会选拔一些有特殊机缘或者血脉天赋的‘有缘者’进入。算算时间，下一次现世，好像就在最近这几年了……”
“选拔？哼，说是选拔，还不是看龙族心情？它们眼高于顶，血脉至上，我们人族修士想从它们手指缝里捞点好处，比独自横渡风暴海还要难上千百倍！”
林风默默听着，心中对这两处地点的凶险与难度有了更清晰的认知。归墟海眼吞噬万物，接近者九死一生；水晶宫隐世不出，龙族高傲排外。看来，无论是想接近海眼探查碎片，还是试图从龙族那里获取上古秘辛，都绝非易事，需要从长计议，或许还需等待合适的时机。
他在坊市中信步而行，最终在一个看起来颇为古旧，门口悬挂着“百川阁”牌匾，专门出售各种海域古籍、残卷、玉简以及精细海图的店铺前，停下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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