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灵犀之陨
第二十九章：搜魂
魔修首领那无头的冰封残躯在风雪中静立，如同一座丑陋的墓碑，昭示着刚才发生的短暂而残酷的审讯。空气中弥漫的焦臭味与残余魔气，正被凛冽的寒风迅速吹散，但那股源自灵魂自毁的诡异与不祥，却仿佛沉淀了下来，萦绕在心头。
天琦看着那袅袅散尽的黑烟，眉头紧锁。虽然逼问出了一些信息，但“钥匙”、“门”、“幽冥尊者”、“圣物”这些词语，如同散落的拼图碎片，非但未能拼凑出完整的真相，反而因为最后那戛然而止、触目惊心的自毁，蒙上了一层更加浓重、更加危险的迷雾。
“种魔禁制……”天琦低声重复着飘雪刚才的判语，心中凛然。能将禁制种入灵魂深处，一旦触及核心便引动魂火自焚，形神俱灭，这等手段，何其歹毒，又何其严密！这魔煞宗（或者说其背后的幽冥道）所图之事，恐怕远超他的想象。
“搜魂。”
清冷的声音自身旁响起，打断了天琦的思绪。
他猛地转头，看向飘雪。只见她已然走到了那具无头冰尸之前，素白的手掌缓缓抬起，掌心之中，一点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纯粹、都要深邃的冰蓝光华正在凝聚。那光华并不耀眼，却仿佛蕴藏着冻结时空、窥探本源的力量，周围的空气在这光华出现的瞬间，似乎都凝固了，连风雪的声音都变得遥远。
天琦瞬间明白了她的意图——既然活口无法审讯，那便直接从其尚未完全消散的神魂碎片中，强行攫取记忆！这是修真界最为酷烈、也最为直接的手段，通常只有修为远高于对方、且精通神魂秘法者才敢施展，否则极易遭受反噬，或者得到的只是一堆混乱无序的碎片。
显然，飘雪两者兼备。
天琦屏住呼吸，不敢打扰。他知道，这是获取更深层情报的唯一机会，也是极其危险的一步。
飘雪掌心那点冰蓝光华，如同拥有生命般，缓缓飘向那具冰尸。当光华触及冰尸胸膛（原本头颅的位置）时，坚冰无声地消融出一个拳头大小的孔洞，露出了内部被魔气浸染、已然开始萎缩僵化的经络与骨骼。
冰蓝光华如同水滴融入海绵，悄无声息地渗入其中。
刹那间，那具冰封的残躯剧烈地颤抖起来！并非生理性的抽搐，而是某种残留的能量在被强行激发、搅动！一丝丝极其暗淡、扭曲的黑色烟气，如同受到惊吓的蛇群，从尸身的七窍（虽然头颅已毁，但躯干仍残留着能量通道）以及毛孔中被强行逼迫出来，这些烟气中，隐约可见无数细碎、混乱、充满痛苦与怨毒的灵魂碎片在挣扎、哀嚎！
飘雪闭合了双眼，长长的睫毛在冰肌玉骨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她的神情依旧淡漠，但天琦能感觉到，一股极其庞大而精微的神念，正以那点冰蓝光华为媒介，如同最灵巧的手指，在那片混乱、污秽的灵魂残渣中，飞速地拨弄、筛选、捕捉着有价值的记忆片段。
时间仿佛再次变得缓慢。
天琦紧张地注视着，他能看到那些被逼迫出的黑色烟气在空中扭曲、变幻，偶尔会凝聚成一些极其模糊、转瞬即逝的画面碎片——燃烧的宗门殿宇、无数扭曲嘶吼的面孔、一片深邃幽暗、仿佛通往九幽的虚空裂隙、一枚被重重黑雾包裹、看不清具体形态但散发着令人心悸气息的古老令牌虚影……
这些画面混乱不堪，且充满了强烈的负面情绪，看得天琦心神震荡，若非《冰心诀》稳固心神，恐怕早已被其中蕴含的绝望与疯狂所感染。
飘雪的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蹙起，似乎搜寻的过程并非一帆风顺。那种魔禁制显然极其厉害，即便只是残魂碎片，也布满了陷阱与干扰。
突然，那混乱的黑色烟气猛地一滞，紧接着，所有的碎片仿佛受到了某种核心的吸引，疯狂地向内坍缩！一个稍微清晰了些许的画面骤然闪现——那是一片无尽的冰川，冰川深处，似乎隐藏着一座巨大的、由某种黑色水晶构筑而成的祭坛，祭坛周围，矗立着数道散发着恐怖威压的模糊身影，其中一道身影，尤其高大，周身缠绕着如同实质的幽冥之气，仅仅是一个虚影，就让人灵魂战栗！
幽冥尊者？！
就在这关键的记忆片段即将被捕捉、解读的刹那——
“嗡——！！！”
一声并非来自物质世界，而是直接响彻灵魂层面的、充满毁灭意味的尖啸，猛地从那些坍缩的灵魂碎片核心爆发出来！
那枚之前闪现过的、被黑雾包裹的古老令牌虚影，在碎片核心骤然放大，清晰了一瞬！虽然依旧看不清全貌，但令牌中心，一个仿佛由无数痛苦灵魂扭曲缠绕而成的诡异符文，猛地亮起，爆发出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暗！
“不好！”
飘雪一直淡漠的脸上首次出现了一丝细微的波动，她猛地睁开双眼，冰蓝色的眼眸中厉色一闪，按在冰尸上的手掌瞬间收回，同时另一只手疾挥，一道凝练至极的冰蓝色光环瞬间扩展开来，将她与天琦护在其中！
几乎就在她完成防御的同一时间——
“轰！！！”
那具魔修残躯，连同周围所有被逼迫出的灵魂碎片与黑色烟气，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由内而外，爆发出一股无声却恐怖至极的灵魂风暴！纯粹的、极致的黑暗以那残躯为中心，如同涟漪般扩散开来，所过之处，空间仿佛都在哀鸣，光线被扭曲、吞噬，连飘雪布下的玄冰都发出了“咔嚓”的脆响，表面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
这股自爆并非物理层面的冲击，而是直接作用于神魂！天琦即便有飘雪的光环保护，依旧感觉头脑如同被重锤击中，眼前一黑，耳中尽是尖锐的鸣响，神魂摇曳，仿佛随时会离体而去！他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连忙全力运转《冰心诀》，死死守住灵台清明。
灵魂风暴来得快，去得也快。
待那令人心悸的黑暗涟漪消散，原地，那具魔修残躯已然彻底化为虚无，连一点灰烬都未曾留下。飘雪布下的冰蓝色护体光环也缓缓消散，她本人脸色微微白了一分，虽然瞬间恢复，但显然刚才那一下灵魂层面的冲击与对抗，也并非全无影响。
线索，彻底中断。
而且是以一种如此决绝、如此酷烈的方式。
天琦抹去嘴角的血迹，心有余悸地看着那片空无一物的雪地，声音干涩：“前辈，您没事吧？”
飘雪微微摇头，目光深邃地望向虚空，仿佛在回味刚才那瞬间捕捉到的、最后也是最清晰的画面——那座黑色水晶祭坛，那几道恐怖的身影，以及……那枚引爆一切的、带着诡异符文的令牌虚影。
“幽冥祭坛……唤灵玄令……”她低声自语，清冷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罕见的凝重，“他们的目标，果然是‘门’。”
她转头看向天琦，眼神锐利如冰剑：“你手中的青岚令，或许并非唯一的‘钥匙’，但必然是关键之一。魔煞宗倾力搜寻，甚至不惜触动上古禁制，所为之事，恐非仅仅复仇或掠夺那般简单。”
“重启幽冥……”天琦回想起魔修临死前混乱的呓语，结合刚才看到的祭坛虚影，一个可怕的猜想浮上心头，“他们难道是想……打开通往幽冥界的通道？！”
若真如此，那将是一场席卷整个修真界，甚至波及凡俗的浩劫！灵犀宗的覆灭，恐怕真的只是这场巨大阴谋的一个开端，一个……必要的祭品！
飘雪没有直接回答，但她的沉默，已然是一种默认。
风雪不知何时又大了起来，呜咽着掠过林间，卷起地上的积雪，似乎想要掩盖刚才发生的一切。
但有些痕迹，一旦留下，便再也无法抹去。
擒获的活口没了，搜魂得到的线索也因最终的自爆而变得扑朔迷离，但指向的阴谋，却比想象中更加黑暗，更加庞大。
天琦握紧了手中的青岚令，感受着其上传来的、似乎与这片天地，与那未知的“门”隐隐关联的波动，心中沉甸甸的。
他肩上的担子，不知不觉间，又重了千钧。
（第二十九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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