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瀚海惊雷》
第四十章：【家园在望】
空间撕裂的余波尚未完全平息，剧烈的眩晕感和空间转换带来的恶心感仍在撕扯着每个人的神经。“破浪号”如同被巨浪抛上岸的残破贝壳，歪斜地嵌在一片积雪覆盖的丘陵洼地中，船体上那些新增的、深可见骨的裂痕昭示着刚才那次强行空间跳跃的凶险。
然而，此刻没有人顾得上这些。
最先冲入感知的，是气味。
那不再是迷乱雾海的潮湿阴冷，也不是浩瀚海域的咸腥，而是一种……令人五脏六腑都为之抽搐的、混杂着焦糊血肉、硝烟硫磺、幽冥死气以及冰雪本身纯净却刺骨寒意的……毁灭的气息。这气息浓郁得几乎化为实质，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带着绝望的冰冷。
天琦猛地晃了晃头，强行驱散眼前的昏花，支撑着几乎要散架的身体，踉跄着站直。他的目光，如同两道烧红的铁钎，急切地投向远方。
视野，从空间的扭曲残影中逐渐定格。
心脏，在那一瞬间，仿佛被一只冰冷的、布满尖刺的巨手狠狠攥住，然后……无情地捏紧！
眼前，是他熟悉的北境大地，是他与同伴们一手建立、誓死守护的家园轮廓。可这轮廓，此刻却浸泡在血与火之中，扭曲得让他几乎不敢辨认。
他们落脚的这片丘陵，原本应是白雪皑皑，寂静无人。此刻，却布满了焦黑的陷坑，如同大地上溃烂的脓疮，一些坑洞边缘的泥土和冰雪被高温熔化后又凝固，形成狰狞的琉璃状硬壳。折断的兵刃、碎裂的符甲残片、以及那些与暗红色冰渣冻结在一起的、难以分辨原本形态的残骸，随处可见，无声地诉说着这里曾发生过何等惨烈的外围战斗。
更远处，那片相对平坦的雪原上，原本应该矗立着几座隶属于雪盟的前哨岗楼，此刻只剩下断壁残垣，焦黑的木梁斜指着灰暗的天空，如同垂死者伸出的手臂。一面残破不堪、几乎被撕成布条的雪盟战旗，半埋在染血的积雪中，旗面上那个由雪花与青岚山轮廓组成的徽记，已被污血和焦痕玷污，在寒风中无力地抽搐着。
而这一切惨状的焦点，都汇聚在远方那座……他曾倾注了无数心血与希望的——冰风堡！
堡垒的轮廓依旧巍峨，但曾经笼罩其上的、流转着冰龙虚影与玄奥符文的“玄冰龙纹万象阵”光华，已然彻底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冲天而起的、混杂着幽冥魔气的黑色烟柱，以及城内不断爆开的各色法术灵光与毁灭性能量冲击波！
原本坚固的城墙，此刻多处坍塌，巨大的豁口如同野兽张开的狰狞巨口，焦黑、冰封、撕裂的痕迹交织在一起，显然承受了难以想象的饱和攻击。堡内建筑，隐约可见火光冲天，浓烟滚滚，即便相隔数十里，那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兵刃碰撞声、临死前的惨叫声、以及法术爆炸的轰鸣，也如同潮水般隐隐传来，冲击着所有人的耳膜！
冲天的魔气！弥漫的硝烟！死亡的气息！
这一切，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了天琦的脑海，刺穿了他的心脏！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怀中那枚同心玉上传来的、代表着韩立松、韩锋、林昊、冷虹等核心成员生命气息的魂光，已然微弱到了极致，如同狂风中的残烛，随时可能彻底熄灭！尤其是代表韩立松的那一道主魂光，几乎已经完全黯淡，只剩下一点几不可查的、仿佛随时会散去的余烬！
他甚至能“看”到，韩立松在阵眼核心燃烧本源、七窍流血、直至油尽灯枯的惨烈画面；能“看”到韩锋浑身浴血、左臂折断、却依旧咆哮着死战不退的悲壮身影；能“看”到林昊在乱军之中，剑心通明却独木难支的孤独剑光；能“看”到冷虹射空箭囊、肩头染血、依旧冷峻如冰的决绝面容……
一幕幕画面，伴随着无法言喻的悲痛与滔天的怒火，如同失控的洪流，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心理防线！
“啊——！！！”
一声压抑到极致、仿佛受伤孤狼般的嘶吼，猛地从天琦喉咙深处迸发出来！他双目瞬间布满骇人的血丝，目眦欲裂，周身气息不受控制地剧烈暴动，那源自混沌雷种本源的、哪怕已然枯竭的威压，也如同濒临爆发的火山，引得周围空间的寒意都为之扭曲、凝结！他一拳狠狠砸在身旁残破的船舷上，“咔嚓”一声，坚硬的灵木应声碎裂，木屑纷飞，他的拳锋更是皮开肉绽，鲜血瞬间涌出，滴落在下方洁白的雪地上，绽开刺目的红梅，但他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只有胸腔内那股几乎要将他整个人都撑爆、焚尽的痛苦与愤怒！
来晚了！
还是来晚了！
他没能守护住他们！没能守护住这份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家园！
“天琦！” 飘雪冰凉的手带着一丝微颤，用力按在他剧烈起伏的背脊上。她的声音依旧清冷，却难以掩饰那深处与他同源的悲恸与肃杀。她看着远方那片被战火与魔气蹂躏的家园，冰蓝色的眼眸中仿佛有万年寒冰在凝结，凛冽的杀意几乎要实质化。“现在不是被愤怒吞噬的时候！听！堡内还有厮杀声！他们还可能活着！还在战斗！”
她的话语，如同带着冰碴的冷水，瞬间泼醒了几乎被怒火和自责淹没的天琦。
对！
战斗还未结束！
那隐约传来的、绝不屈服的喊杀声就是证明！
他们还在战斗！还在等待！
他猛地转过头，赤红的双眼扫过身旁的伙伴。
皓影瘫软在甲板上，小小的身躯微微抽搐，气息萎靡到了极点，日月异瞳黯淡无光，连抬起眼皮都显得费力。但它的小爪子却死死抠着甲板的木板，喉咙里发出微弱却执拗的“咕噜”声，显示着它绝不认输的意志。它无法再战，但它的心，与众人同在。
紫璃的状态同样糟糕，庞大的身躯上，那些在空间跳跃中崩裂的伤口正在汩汩流出鲜血，将银白色的毛发染成一片片暗红。它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沫，但它赤红的兽瞳却死死锁定着冰风堡的方向，里面燃烧着足以焚尽一切的暴戾与杀意。它挣扎着，用巨大的前爪支撑起上半身，发出低沉而沙哑的咆哮：“本大爷……还能撕碎几个杂碎……！” 家园被毁，同伴濒死，这比它身上的伤痛更让它疯狂。
飘雪虽然脸色苍白如雪，灵力消耗巨大，但她的脊梁挺得笔直，手中那柄冰晶长剑散发着不容置疑的寒气与决绝。她的目光与天琦交汇，无需言语，唯有同进同退，生死与共。
而天琦自己，混沌雷种枯竭，经脉如同被烈焰灼烧过般剧痛，神魂疲惫欲死……但，那又如何？！
他的体内，奔流的不只是灵力，更是灵犀宗传承不灭的意志，是雪盟誓守北境的信念，是与身边这些伙伴生死相托的羁绊！只要一息尚存，他便战意不熄！
“走！” 天琦的声音嘶哑得几乎难以分辨，却带着一种斩断一切犹豫的、一往无前的决绝。他不再看那艘几乎报废、象征着漫长艰险归途的“破浪号”，他的目光，如同淬火的利剑，死死钉在了远方那片硝烟弥漫、杀声震天的冰风堡上。
他小心翼翼地将虚弱到极点的皓影抱起，用残存的、最温和的气息将它护在怀中，安置在自己胸前衣袍内。然后，他看向飘雪和挣扎欲起的紫璃，没有一句废话，只有一个眼神——目标，冰风堡！方式，死战！
飘雪重重点头，冰晶长剑嗡鸣，寒气四溢。
紫璃发出一声混合着痛楚与暴怒的低吼，强行催动血脉，摇晃着站起身来，尽管每一步都踏出殷红的血印，但那滔天的凶煞之气，却比以往任何时刻都要浓烈！
下一刻，三道身影，化作两道疾速流光（天琦与飘雪）与一道踉跄却依旧狂暴的紫黑色雷火（紫璃），如同三颗复仇的陨星，撕裂北境凛冽的寒风，带着焚尽一切的怒火与与家园共存亡的惨烈气势，朝着那片承载了他们所有希望与伤痛的土地，义无反顾地……冲了过去！
家园，已在望。
纵然前方是尸山血海，是幽冥绝域，他们亦要……以手中兵刃，以胸中热血，杀出一条归家之路，讨还这笔血债！
（第八卷 《瀚海惊雷》 第四十章：【家园在望】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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