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观的百姓和流民挤得水泄不通，窃窃私语声中满是愤怒与期待。
当涂县令被押上来时，早已吓得瘫软如泥，浑身颤抖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而宁国府知府却还强作镇定，被押到刑案前依旧高声喊冤：“大人！开恩哪！下官冤枉！那三万两银子绝非贪污，是……是用于疏通河道时采购物资了啊！”
话音未落，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尘土飞扬中，朱允炆策马而来，翻身下马时，手中的账本被风吹得哗哗作响。
他快步走到刑案前，将账本重重拍在上面，墨迹未干的账目赫然在目：“石料款报三千两，实付八百两；绸缎采购报五百两，实付两万二千两……”
每念一句，宁国府知府的脸色便惨白一分，到最后双腿一软，也瘫倒在地。
“押回京城再审？”朱允炆冷笑一声，目光扫过围观的人群，又落在江面上尚未清理干净的残骸上。
伸手从腰间抽出尚方宝剑，重重拍在刑案上，“水患当前，多少百姓流离失所、葬身江底？国法面前，容不得这般拖延！
今日便在此行刑，以儆效尤！”
“斩！”随着一声令下，寒光闪过，两颗人头落地。
围观的流民先是一阵寂静，随即爆发出震天动地的呐喊，声音中混杂着悲愤与畅快，久久回荡在青弋江畔。
抄家的士兵很快从宁国府知府的宅邸搜出了赃款赃物——
三库房沉甸甸的白银，二十车囤积的粮食，还有一大箱子金灿灿的金元宝，被士兵们抬出来时，有些元宝不慎滚落，在泥水中泛着刺目的光芒，刺痛了所有人的眼睛。
“这些钱财，本就是民脂民膏，如今该还给百姓！”
朱允炆看着这些赃物，沉声下令，“立刻在沿岸开设粥棚，熬粥放粮！老弱病残优先，孩童每人再加半块麦饼！”
衙役们立刻行动起来，几口大鼎锅支了起来，柴火熊熊燃烧，米粥的香气很快弥漫开来。
柳雨嫣与王翠环带着几名医女穿梭在流民之中，她们背着药箱，手中端着熬好的汤药，给受伤的百姓换药，给生病的孩童喂药。
熬药的鼎锅腾起袅袅白雾，混着米粥的麦香，一点点驱散了江畔死亡的气息。
一位瞎眼的老妪拄着拐杖，摸索着走到朱允炆面前，颤巍巍地从怀里掏出一个用菜叶包裹的野菜团子，
递了过去：“官爷，老婆子没什么能报答的，这是……这是老婆子最后一点心意，您尝尝吧。”
朱允炆看着老妪干枯的手指和那个简陋的野菜团子，鼻子一酸，
连忙接过，轻声道：“多谢老人家，您快些去粥棚领粥吧，暖和身子。”
老妪点点头，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摸索着走向粥棚。
与此同时，赣江支流的水库工地上已是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
流民们被招募来做工，虽然辛苦，却能每天领到工钱，还能吃上饱饭，脸上都有了生气。
他们扛着沉重的石料，踩着泥泞的道路，嘴里哼起了久违的山歌，歌声虽不嘹亮，却充满了希望。
十五岁的虎娃赤裸着上身，古铜色的皮肤上布满了汗珠，他扛着一块石料走到堆放点，放下石料后抹了把汗，
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里面是这几日攒下的三文铜钱。
他数了一遍又一遍，嘴角忍不住上扬，朝着不远处正在筛沙的妇人喊道：“娘！再干十日，
咱攒的钱就能赎回被卖的小妹了！到时候咱一家人就能团聚了！”
妇人闻言，直起身擦了擦眼泪，笑着点头：“好，好，娘等着那一天。”
虎娃身旁不远处，朱允炆正蹲在简易的工棚里，地上铺着一块木板，他拿着木炭，正在细化水库的施工图纸。
连日来，他几乎没有合过眼，既要统筹安排工地的进度，又要亲自指导工匠们处理技术难题，眼下眼底已经布满了红血丝。
突然，衣角被人轻轻拽了一下，他抬头一看，三个衣衫褴褛的流民孩童正站在面前，手里捧着几颗野果，脸蛋脏兮兮的，眼神却格外清澈。
“大人，您快吃果子！”孩子们脆生生地说道，将野果递了过来，神情中满是敬仰。
朱允炆看着孩童们稚气的脸庞，心中一暖，摇了摇头，把野果推了回去：“你们自己吃吧，大人不饿。”
孩子们对视一眼，又把野果往前递了递：“大人辛苦，大人吃！”
朱允炆无奈，只好拿起一颗，在衣服上擦了擦，咬了一口，酸甜的滋味在口中散开。
孩子们见状，才开心地笑了起来，蹦蹦跳跳地跑开了。
看着孩子们远去的背影，朱允炆默默地放下手中的木炭，望着工地上忙碌的人群，轻声吟道：“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
他顿了顿，眼神中带着一丝迷茫，又像是在自问：“咱能做到吗？”话音刚落，一阵风吹过，卷起地上的尘土，也吹散了他的低语。
几日后，两江治水的消息传回了京城。
朱棣正坐在御书房内看着舆图，舆图上用红点标注出了青弋江和赣江的施工地点。
他盯着那两个红点，苍老的手指在赣江流域反复摩挲，嘴角不自觉地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
内侍在一旁禀报：“陛下，朱允炆大人以工代赈之法成效显着，流民们都积极做工，水库和堤坝的修建进度远超预期。
还有，朱瞻基殿下派人送来奏报，说亲眼见朱允炆大人在工地上与流民同吃同住，甚至亲自指导工匠调配水泥。”
朱棣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赞许：“这个允炆，倒是没让人失望。”
而朱瞻基那份奏报里，还详细描述了他扮作流民潜入工地的所见所闻——那日他刚混进工地，
便撞见朱允炆赤着脚站在泥水中，裤腿挽得老高，浑身沾满了泥浆，正手把手地教工匠调配水泥：
“水多了稀如粥，根本粘不住石料；水少了硬如石，凝固得太快容易开裂。要像揉面团般，不软不硬才正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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