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铁蛋那边注定要爆发的、如同火炬般耀眼的对抗不同,王二娃的潜入,是绝对的寂静与阴影。
他选择的路径,是连山中老猎户都视为绝地的险峻地带。嶙峋的怪石如同巨兽交错的獠牙,陡峭的岩壁上只有些许顽强的枯藤可供借力。寒风在这里打着旋,发出尖锐的呼啸,掩盖了他本就微不可闻的脚步声。
王二娃没有依赖视觉,他闭着双眼,将“共振视界”催发到极致。在他的感知中,这个世界是由无数流动的能量线条构成的。岩石是沉厚的土黄色,坚韧而稳定;寒风是锐利的青灰色,带着切割的意味;而脚下深处,被“噬灵幡”污染的地脉,则是一片污浊不堪、缓慢蠕动的暗红与灰黑交织的泥潭。
他像一条游走在能量缝隙中的鱼,精准地避开那些代表着岩石松动、气流湍急的危险区域,身形时而如壁虎般紧贴岩壁,时而如狸猫般钻过狭窄的石缝。左肩和右腿的旧伤在如此高强度的运动中传来阵阵刺痛,但他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全部心神都沉浸在感知与潜行之中。
越靠近西风口核心区域,空气中的能量就越是粘稠、污浊。那股阴冷的、带着吸吮意味的邪恶气息如同实质的蛛网,弥漫在每一寸空间。寻常人踏入此地,恐怕瞬间就会被抽干精气神,或者被那无尽的怨念侵蚀成行尸走肉。
王二娃周身那层内敛的、源自“薪火”传承的金红色光晕微微流转,将侵袭而来的阴寒怨念无声地消弭、隔绝。他像是一块投入污水中的明矾,所过之处,污秽退避,虽然无法净化整个区域,却为他开辟出了一条暂时的、相对干净的通道。
终于,在绕过最后一道如同屏风般的巨大岩壁后,眼前的景象让王二娃瞳孔骤缩。
这里是一处天然形成的碗状山谷,谷底相对平坦,但此刻已被彻底改造。七根残破的、散发着残余阴冷波动的“镇龙桩”歪歪斜斜地立在四周,构成一个残缺的轮廓。而在山谷的最中心,赫然矗立着一面约两人高的黑色幡旗!
那幡旗不知由何种材质制成,非布非革,表面漆黑如墨,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幡面上,用暗红色的、如同凝固血液般的颜料,绘制着无数扭曲、痛苦、狰狞的人形图案,它们纠缠在一起,无声地嘶吼着。幡旗无风自动,缓缓飘荡,每一次飘动,都散发出更加浓郁的灰色怨念,如同活物般向四周扩散。谷底的地面上,刻画着一个巨大的、结构复杂的血色阵法,阵法纹路中,似乎有粘稠的暗红色液体在缓缓流动,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这就是“噬灵幡”的本体!
而在那幡旗之下,阵法中央,盘膝坐着一个人影——高桥!
他依旧穿着那身熨帖的日军军服,戴着金丝眼镜,但此刻他的样子却与往日大相径庭。他的脸色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灰败,嘴唇干裂,眼窝深陷,原本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也变得散乱。最令人心悸的是,他的双手正死死抓住插在面前地上的一把古朴短刀的刀柄,那短刀样式奇古,刀身漆黑,唯有刃口处泛着一丝诡异的血光。
短刀的刀尖,正插在阵法的一个核心节点上。高桥的身体,正通过这把短刀,与整个“噬灵幡”以及地面的血色阵法连接在一起!他似乎在以自己的精气神,作为驱动这邪阵的最后燃料!
王二娃能清晰地“看”到,高桥体内的能量正在被那短刀和阵法疯狂抽取,注入到“噬灵幡”中。而“噬灵幡”则将这些能量混合着吞噬来的怨念,转化为更强大的邪力,维持着阵法的运转,并源源不断地制造、驱策着那些灰色阴兵。
高桥这是在饮鸩止渴!他显然也无法完全掌控这“噬灵幡”,甚至可能遭到了反噬,不得不以自身为祭品,勉强维持着邪阵的运行!
在王二娃观察到高桥的同时,高桥似乎也感应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
那双透过金丝眼镜望过来的眼睛,布满了血丝,充满了疲惫、疯狂,以及一丝……看到猎物的贪婪!
“你……终于来了……”高桥的声音嘶哑干涩,如同破旧的风箱,“王……桑……”
他脸上挤出一个扭曲的笑容:“感受到……这‘九幽噬灵阵’的力量了吗?这才是……真正的‘本源’之力!超越了凡俗理解的……伟大力量!”
王二娃面无表情,缓缓从阴影中走出,站在了阵法边缘。他没有去看那飘荡的噬灵幡,目光死死锁定在高桥身上。
“旁门左道,邪魔外道。”王二娃的声音冰冷,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以生灵怨念为食,以自身精魂为祭,高桥,你已经不配为人。”
“哈哈哈……”高桥发出一阵癫狂的低笑,“愚蠢!为了追求至高无上的力量,区区牺牲算得了什么?只要我能彻底掌控这‘噬灵幡’,炼化这片土地的地脉龙气……我就能触摸到神明的领域!到时候,你们这些蝼蚁……”
他的话戛然而止,因为王二娃已经动了!
没有警告,没有废话,王二娃身形如同鬼魅,瞬间突入阵法范围!他没有直接冲向中心的噬灵幡和高桥,而是脚下步伐连踩,精准地踏在血色阵法几个能量流转的关键节点上!
“嗡!”
阵法光芒一乱,那原本稳定的能量流动瞬间出现了滞涩!围绕在谷地周围的灰色怨念雾气也剧烈翻腾起来!
“八嘎!你竟敢……”高桥又惊又怒,他没想到王二娃对能量流动如此敏感,一眼就看出了阵法的部分薄弱之处!
他猛地拔出插在地上的古朴短刀,刀身血光大盛!一股更加狂暴、更加冰冷的邪异力量以他为中心爆发开来,强行稳住了紊乱的阵法!
“既然你自寻死路,那我就用你的灵魂,作为我这‘九幽祭坛’最后的祭品!”高桥嘶吼着,挥动短刀,一道凝练如实质的暗红色血芒,如同毒蛇出洞,直射王二娃面门!
王二娃眼神一凝,不闪不避,右手并指如剑,那内敛的星火光晕瞬间凝聚于指尖,带着一股堂皇正大、破邪诛魔的意志,迎向了那道血芒!
“嗤——!”
金红与暗红两股截然不同的力量在半空中狠狠碰撞!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种如同冷水滴入热油般的、令人牙酸的侵蚀与消磨声!
光芒散尽,王二娃后退半步,指尖微微颤抖,脸色更白了一分。而高桥则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黑红色的血液,眼中疯狂之色更浓。
第一回合,看似平分秋色。但王二娃知道,自己状态太差,而高桥有整个邪阵作为后盾,久战必危!
必须速战速决!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了那面飘荡的、散发着无尽怨念的“噬灵幡”。
摧毁它,才是终结这一切的关键!
九幽祭坛之上,宿命之敌,终局之战,一触即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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