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明星还在天边闪烁，寒气凝霜，万籁俱寂。
马家集，这个平日里在黎明前最为死寂的镇子，此刻却在一种无形的张力下，悄然苏醒。
镇子外围，老烟枪带着两个最机灵也最胆大的手下，穿着不知从哪弄来的、打着补丁的破旧棉袄，脸上抹着锅底灰，推着一辆吱呀作响的、堆满干柴的独轮车，深一脚浅一脚地靠近了镇子西头的哨卡。
哨卡由沙包垒成，上面架着一挺歪把子轻机枪，四个伪军缩在沙包后面，抱着枪，冻得瑟瑟发抖，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这鬼天气和催命的长官。
“站住！干什么的？”一个伪军班长模样的家伙，睡眼惺忪地探出头，有气无力地喝道，枪口随意地指着老烟枪三人。
老烟枪立刻堆起一脸憨厚又带着点畏惧的笑容，点头哈腰：“老总，老总……俺们是后山砍柴的……给，给镇里聚仙楼送柴火……天冷，掌柜的要得急……”
他一边说，一边示意手下停下独轮车，自己则从怀里哆哆嗦嗦地摸出一个小布包，陪着笑脸递过去：“一点……一点心意，老总们喝口酒，暖暖身子……”
那伪军班长接过布包，捏了捏，里面是几块劣质的烟土，脸色稍微好看了一点，但还是不耐烦地挥挥手：“妈的，这么早……行了行了，快进去！别他妈磨蹭！”
“哎，哎，谢谢老总！谢谢老总！”老烟枪连声道谢，推起独轮车，带着手下，低着头，快步通过了哨卡。
一进入镇子，三人立刻收敛了脸上的谄媚，眼神变得锐利如鹰。老烟枪的独眼在昏暗的晨光中扫视着街道两侧，如同经验丰富的老猎犬在分辨猎物的气味。
按照预先的记忆和铁蛋提供的情报，仓库在镇子东头，靠近伪军团部；指挥部则在镇子中心的原镇公所大院。
“分头行动！”老烟枪压低声音，对两个手下吩咐道，“狗剩，你去东头仓库附近，盯着换岗和巡逻规律。栓子，你去镇公所那边，看看有没有暗哨和探照灯。记住，只看，不动，辰时初刻（七点），在老槐树下汇合！”
“明白！”两人低声应道，迅速消失在尚未完全苏醒的街道阴影中。
老烟枪自己，则推着独轮车，不紧不慢地朝着镇子中心方向走去，耳朵却竖得老高，捕捉着一切可能有用的声音。
……
与此同时，在马家集外数里的一片密林中。
王二娃、铁蛋以及特务营的主力，如同蛰伏的猛兽，静静地潜伏在冰冷的露水与枯枝败叶之间。没有人说话，只有压抑的呼吸声和武器与衣料摩擦的细微声响。
士兵们的脸上，看不到紧张，只有一种被压抑到极致的兴奋和临战前的沉静。经过数月地狱般的淬炼，他们早已褪去了新兵的稚嫩与惶恐，眼神里只剩下对命令的绝对服从和对战斗的渴望。
王二娃闭着眼睛，仿佛在假寐。但他的“共振视界”却已如同无形的蛛网，悄然张开，笼罩着远处的马家集。
他能模糊地“看”到老烟枪三人那代表着生命与任务的能量光点，如同三颗投入静湖的石子，在镇子那代表麻木与慵懒的灰色能量场中，漾开了一圈圈微不可察的涟漪。
他也能“感知”到，在镇子东西两侧的预定突击路线上，山猴子和黑娃带领的尖兵排，已经如同两把出鞘的匕首，悄无声息地抵近了目标。他们的能量波动收敛到了极致，如同即将扑击前的毒蛇。
时间，在冰冷的寂静中，一分一秒地流逝。
东方天际的鱼肚白，渐渐染上了一抹淡金。
辰时初刻，快到了。
王二娃缓缓睁开双眼，瞳孔深处，仿佛有两簇冰冷的火焰在跳动。
他看了一眼身旁的铁蛋。
铁蛋感受到他的目光，重重地点了点头，拳头悄然握紧。那根用粗布包裹的桃木主干，被他紧紧绑在身后，仿佛能从中汲取到无尽的力量。
……
镇内，老槐树下。
老烟枪、狗剩、栓子三人准时汇合。
“仓库那边，守军一个班，懒散得很，正在换岗，乱哄哄的。”狗剩快速低语。
“镇公所门口两个哨兵，院里应该有暗哨，屋顶有探照灯，但没亮。巡逻队刚过去一队，下一趟估计要一刻钟后。”栓子补充道。
老烟枪独眼微眯，心中快速盘算。时机正好！
他深吸一口气，从柴堆里摸出几个用油纸包好的、伪装成砖块的小威力炸药包（王二娃特制，动静大，杀伤力可控），分给狗剩和栓子。
“按计划，狗剩你去仓库附近，听到镇公所这边爆炸，就往伪军兵营方向扔一个，制造混乱！栓子，你跟我去镇公所！动作要快！”
“是！”
三人再次分开，如同三道融入晨光的阴影，扑向各自的目标。
老烟枪和栓子悄无声息地摸到镇公所侧面的一处矮墙下。老烟枪蹲下，栓子踩着他的肩膀，灵巧地翻过墙头，落地无声。
老烟枪则在墙外，将耳朵贴在冰冷的墙壁上，仔细倾听着里面的动静。
时间，仿佛被拉长。
几息之后，镇公所院内，隐约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如同重物倒地的闷响。
成了！栓子得手了！
老烟枪眼中凶光一闪，不再犹豫，猛地拉燃了手中炸药包的引信，手臂一挥，将其精准地扔向了镇公所那扇紧闭的大门！
“轰——！！！”
一声并不算特别响亮、却足以撕裂黎明寂静的爆炸，在马家集中心猛然炸响！
木制的大门被炸得四分五裂，碎木和烟尘四处飞溅！
“敌袭——！”
“哪里打炮？！”
“快！保护团长！”
镇公所院内瞬间炸开了锅！惊叫声、哭喊声、杂乱的脚步声和拉枪栓的声音混成一片！
几乎在同一时间！
镇子东头，靠近伪军兵营的方向，也传来了一声爆炸！
狗剩也得手了！
突如其来的爆炸，如同捅了马蜂窝，整个马家集彻底乱了套！伪军们从睡梦中惊醒，惊慌失措，有的往外冲，有的往屋里躲，指挥完全失灵！
就在这片混乱达到顶点的刹那——
“嘀嘀哒——嘀——哒——！”
嘹亮而急促的冲锋号声，如同撕裂乌云的闪电，猛然从镇子东西两侧响起！
“杀——！！！”
山崩海啸般的喊杀声，伴随着爆豆般的枪声，从东西两个方向，如同两股钢铁洪流，狠狠地撞进了混乱不堪的马家集！
亮剑的时刻，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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