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江南的杏花雨到塞北的雪，从东海的蜃楼到西荒的古刹，四人的足迹遍布三界角落。他们在凡人的酒肆里抢过一碗阳春面，在夜市的灯影里猜过灯谜，甚至跟着山间的猎户学过如何辨认兽迹。上古第一次尝到糖画时，眼睛亮得像藏了星辰；天启在戏台后偷穿了戏服，被顾倾然笑着拍下丑态；白玦虽依旧话少，却会在路过书斋时，为上古挑一本她念叨过的话本。
这般日子，慢得像指间流过的细沙，却也快得如朝露遇阳。当西荒的胡杨第三次染成金红，顾倾然望着天边那道隐约浮现的紫黑色劫云，轻声道：“该回去了。”
没人反驳。上古将最后一块桂花糕塞进嘴里，甜味在舌尖化开，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涩。天启替她拂去衣襟上的碎屑，动作自然得像做过千百遍，眼底的笑意里藏着沉甸甸的郑重。
回到神界时，凌霄殿的玉阶上积着薄薄一层霜，炙阳正站在殿门口等他们，身上还穿着处理公务的朝服，见他们回来，只是板着脸哼了一声：“舍得回来了？”
“这不是惦记着你嘛。”天启笑着迎上去，想拍他的肩膀，却被他一肘子怼开。
顾倾然走上前，递过一个用油纸包好的东西：“西荒的胡麻饼，你念叨过的。”
炙阳接过来，指尖触到油纸的温度，脸上的冰霜瞬间化了大半，嘟囔着“算你们还有点良心”，转身往殿内走，脚步却比平时轻快了些。
殿内的功德碑上，新添了不少名字，神界依旧井然有序。可每个人都知道，平静之下，是即将到来的风暴。
那晚，五人聚在凌霄殿的偏厅，桌上摆着凡间带来的酒。顾倾然取出那枚补劫玉，放在桌上，玉符在灯火下流转着微光：“还有三月，混沌劫便至。我已推演过阵法，届时我引补劫玉之力，白玦你守住天地结界，天启护着上古，炙阳稳住神界秩序——万无一失。”
她的语气笃定，可指尖微微的颤抖还是暴露了心绪。上古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传来：“若真有不测，不必顾我。”
“说什么胡话。”天启打断她，举起酒杯一饮而尽，“有我们在，轮不到你以身殉道。”
白玦点头，目光扫过在座的四人，声音低沉却有力：“各司其职，护她周全。”
炙阳闷头喝了口酒，瓮声瓮气地接话：“谁也别想在我眼皮子底下搞事。”
酒液入喉，带着辛辣的暖意。窗外，劫云已渐渐凝聚，紫黑色的云层压在神界上空，沉甸甸的，像一块悬在心头的巨石。
三月时光，转瞬即至。当第一声劫雷在天际炸响时，五人并肩站在诛仙台上，望着那道撕裂天地的紫黑色闪电，眼中没有畏惧，只有并肩而立的决绝。
属于混沌主神的劫数，亦是属于他们所有人的战歌。这一次，他们要逆天改命，护三界，更要护着彼此。
混沌劫降临之日，天地间的光线骤然暗了下来，紫黑色的劫云如同巨大的墨团压在历劫之地的上空，沉闷的雷声在云层里翻滚，仿佛有巨兽在其中咆哮。
各路神仙齐聚四周，神色凝重，却无一人敢轻易上前——混沌劫乃主神必经之劫，旁人插手只会引火烧身。炙阳握紧了手中的神枪，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死死盯着劫云中心那道逐渐清晰的裂隙，喉结滚动：“他娘的，这破劫就不能晚点来吗！”
此时已经炼化主神炼狱的上古飞升挡在众仙神的面前，众星神看着那瘦弱的身躯，挡在大家的前面，眼中泪花闪烁。
一些年纪大的老神仙不忍得摇头，说道“终究还是让这一个小女娃娃扛下了所有啊，可是我们却连一点忙都帮不上。”
天启站在离上古最近的位置，平日里玩世不恭的笑容早已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从未有过的严肃。他悄悄将一枚护身玉符塞进上古掌心，声音压得极低：“待会儿要是撑不住，别硬扛，我们……”
话未说完，第一道劫雷已然劈下，紫黑色的电光如同巨龙的利爪，直扑上古而去。上古仰头迎上，周身亮起金色的主神光辉，却在雷光触及的瞬间剧烈震颤。
白玦抬手布下一道结界护住周围的神仙，目光始终锁在上古身上，眉头紧锁：“劫力比推演的更强，她的神力还未完全觉醒……”
顾倾然指尖凝结出淡金色的灵力，虽明知无法直接干预，却仍死死维持着戒备姿态，指尖的补劫玉微微发烫：“稳住心神，上古！”
雷声接连炸响，一道比一道凶狠的劫雷撕裂长空，上古的神袍被雷光灼出焦痕，嘴角不断溢出金色的神血，却始终没有后退半步。她望着身边紧守的几人，忽然笑了，声音在雷声中显得格外清晰：“别担心，我可是……”
话音被更猛烈的劫雷打断，这一次，连周围的空气都在劫力的冲击下扭曲。炙阳怒吼一声，神枪重重顿地，用自身神力撑起一道光盾，虽无法替她挡劫，却硬是抗住了扩散的余波。
天启的眼眶泛红，他想冲上去，却被白玦死死按住：“别冲动！这是她的劫，闯进去只会让她分心！”
顾倾然别过脸，不忍再看，指尖的补劫玉却在此刻亮起微光，顺着她的目光飘向上古——那是她偷偷注入的一丝本源灵力，或许微不足道，却带着所有人的牵挂。
劫云深处，最后一道劫雷凝聚成形，比之前所有雷光加起来还要粗壮，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俯冲而下。上古深吸一口气，张开双臂，将周身残余的神力尽数引爆，金色光辉与紫黑雷光在半空碰撞、撕裂、交融。
“上古——！”
众人的呼喊被震耳欲聋的雷声吞没，光芒散去后，历劫之地只剩下漫天飘散的金粉，和一枚落在地上的、沾染了神血的补劫玉。
周围一片死寂，只有劫云散去的风声在空旷的场地里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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