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数日,林栖梧便在这曼陀山庄外围安然住下。李青萝虽未再露面,却也未驱赶,只当山庄多了个暂居的赏花客。林栖梧白日里或于庭院品茗观花,或与偶尔遇见的、负责照料花草的老仆攀谈几句,言语间不着痕迹地探听些山庄旧事与王夫人喜好;夜间则于客房中潜心修炼,巩固道胎初醒后的境界,并将【武学基础感知】细致入微地投向那戒备森严的“琅嬛玉洞”,试图解析那“迷踪幻影阵”与“玄冰劲气”的运转玄妙。
他发觉,那阵法与劲气并非死物,而是随着日夜交替、乃至山庄内人员气息流动,有着极其细微的变化。尤其是每当王语嫣前往琅嬛玉洞查阅典籍时,那层防护似乎会短暂地产生一丝迎合其气息的“涟漪”,变得不那么排斥。
突破口,果然在这位熟读天下武学的王小姐身上。
这一日,晨曦初露,林栖梧照例在庭院中漫步,手中拿着一卷自己默写出的、关于茶花嫁接与内力滋养植株异同的推演手稿,看似沉浸其中。恰逢王语嫣在一名侍女的陪伴下,再次走向琅嬛玉洞。
林栖梧似是无意间抬头,与王语嫣目光相触,他微微颔首致意,目光清澈,并无半分唐突。王语嫣依旧是那副清冷模样,只是目光在他手中那卷与众不同的手稿上停留了一瞬,似乎对那上面的内力、植株等字眼有些好奇,但终究未发一言,径直入了玉洞。
林栖梧也不在意,继续“研读”手稿。过了约莫半个时辰,王语嫣自玉洞中走出,眉宇间带着一丝思索之色,似是遇到了什么武学难题。她路过林栖梧身旁时,脚步微顿,终于开口,声音清冷如玉磬:
“你手中所书,提及内力与草木生机关联,是何道理?”
林栖梧心中一动,知道机会来了。他放下手稿,从容答道:“回王小姐,晚生愚见。内力源于人体精气神,运转于经脉,可强身健体,亦能外放伤敌。而草木生机,源于天地灵气与水土滋养,生长有其脉络规律。两者看似殊途,然究其根本,皆离不开‘气’之流转与‘意’之引导。内力温养植株,并非凭空造物,乃是调节其周边‘气’场,引导其生机更顺畅耳。譬如这茶花,若以阴柔内力徐徐滋养其根脉,或可助其花色更为清润……”
他这番论述,半是自身对“气”的感悟,半是结合了还施水阁中杂学与现代社会的一些粗浅生物学知识,听起来新颖别致,却又隐隐暗合武道至理。
王语嫣自幼熟读天下武学秘籍,于各派内力特性、运劲法门了如指掌,却从未有人从这般“气与生机”的角度与她探讨过。她凝神细听,清冷的眸中闪过一丝异彩。
“依你之见,不同属性内力,对植株影响亦不同?”她追问道,语气中少了几分疏离,多了几分探究。
“正是。”林栖梧点头,“阳刚内力或使其生长迅猛,却易失之浮躁;阴柔内力则使其根基沉稳,生机内蕴。关键在于‘契合’与‘适度’。便如武学之道,刚猛与阴柔,各有其妙,运用之妙,存乎一心。”
王语嫣若有所思,她想起琅嬛玉洞中某些记载上古养生功法的残篇,似乎便有类似理念,只是语焉不详。这书生所言,竟能与那些深奥典籍隐隐呼应?
她再次打量林栖梧,见他气息平和,目光坦荡,虽无内力傍身(她感知不到林栖梧刻意收敛的内息),但言谈间对“气”的理解,竟似不浅。
“你……似乎对气理颇有见解。”王语嫣语气缓和了些许,“却不知,你自身……”
林栖梧苦笑一声,适时露出几分落寞:“晚生体质特殊,于武学一道,只能观其理,难修其力。空有些许见解,不过是纸上谈兵,让小姐见笑了。”
他这番自陈,半真半假,既解释了自身“无内力”的现状(隐藏实力),又凸显了自身“精通理论”的特长,恰好投合了王语嫣这位“武学理论大家”的脾胃。
王语嫣果然微微动容。她自身便是博通天下武学却无法修炼,对这“能观其理,难修其力”的境遇,颇有几分同病相怜之感。再看林栖梧,便觉得顺眼了许多。
“纸上谈兵,若能谈得精妙,亦非易事。”王语嫣轻声道,似是安慰,又似是自语。她沉吟片刻,忽然道:“我琅嬛玉洞中,藏有诸多阐述气理、经脉、养生之道的典籍,或许……对你有益。你若有意,我可向母亲求情,允你入内观书。”
林栖梧心中大喜,面上却竭力保持平静,深深一揖:“若得如此,小姐恩德,栖梧没齿难忘!”
王语嫣微微颔首,不再多言,转身离去。
事情进展之顺利,超乎林栖梧预料。他深知,这固然有自己投其所好、言语得体的缘故,更重要的,或许是王语嫣那“同病相怜”之心,以及……她内心深处,或许也渴望有一个能理解她那浩瀚武学理论的人交流?
两日后,在李青萝不置可否的默许下(或许是觉得一个无法练武的书生翻不起浪,又或许是王语嫣的请求起了作用),林栖梧终于得以在王语嫣的引领下,踏入了那神秘的“琅嬛玉洞”。
阁楼内光线柔和,书香浓郁。一排排紫檀书架整齐排列,上面分门别类放置着无数典籍、卷轴。与还施水阁的包罗万象不同,此处的藏书更侧重于内功心法、武学理论、经脉详解、以及各派招式的精义剖析,尤其以逍遥派的武学论述最为精深完备。
王语嫣将他引至一处标注“气理杂篇”的书架前,道:“此处典籍,或合你之用。你且在此阅览,不得擅动他处,亦不得携带出阁。”交代完毕,她便自去另一处翻阅所需的剑法秘籍了。
林栖梧拱手谢过,待她离开,立刻沉下心神。他并未急于去翻阅那些高深的内功心法,而是再次运转【武学基础感知】,细细体会这玉洞内的“意”。
此地所藏,果然精深!那浩瀚的武学意念如同无形的海洋,澎湃激荡。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小无相功》那无相无迹、模拟万法的缥缈意韵;《北冥神功》那海纳百川、磅礴无尽的吞噬之力;《天山折梅手》那包罗万有、永无止境的演化之妙……虽只是意念残留,却已让他心旌摇曳,大开眼界。
但他谨记系统警告,强行按捺住去触碰那些高等武学核心的冲动,将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气理杂篇”上。这里多是些阐述内力本质、经脉奥妙、运气法门基础理论的典籍,虽非直接修炼法门,却正是他目前最需要的,能与他“万法初窥”的状态相互印证,夯实无上根基。
他取下一卷《无极气论》,沉浸其中。书中所述,直指内力源于先天一气,后天修炼乃是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的过程,强调“虚无生万有”,与《筑基吐纳诀》的根本道理暗合,却阐述得更为精深玄奥。
【检测到高等武学理论,《无极气论》解析中……与《筑基吐纳诀》根本义理契合度92%……推演补完中……体验者对‘气’之本源理解加深,‘先天道胎’共鸣度提升……】
系统的辅助悄然运转,帮助他更快地理解、吸收、乃至推陈出新。
他如饥似渴,又接连翻阅了《经脉别解》、《五行气论》等典籍。每一卷都让他对武学的认知更深一层。那“先天道胎”在如此精纯浩大的理论滋养下,仿佛久旱逢甘霖,灵慧之光愈发璀璨,以往许多模糊之处,此刻豁然开朗。
不知不觉,数个时辰过去。当王语嫣再次来到这边时,看到林栖梧正对着一卷《小无相功理论基础篇》凝神思索,手指无意识地在空中虚划,模拟着某种气息运转,周身竟隐隐有一丝极其淡薄、却纯粹无比的“无相”意韵流转,与典籍中描述竟有几分神似!
王语嫣美眸中闪过极大的惊讶。她深知这《小无相功》理论深奥晦涩,常人难以理解,更别说模仿其意韵。这林栖梧,竟能在如此短时间内,仅凭理论推演,便触摸到一丝门槛?此等悟性,简直匪夷所思!
她忍不住出声提醒:“小无相功,重在‘无相’,模仿他人武功真气运行,其根基在于自身内力需具‘无相’特质,无形无相,方能模拟万象。你无内力根基,强悟其意,恐伤神思。”
林栖梧从沉思中惊醒,见是王语嫣,连忙收敛周身意韵,拱手道:“多谢小姐提醒。晚生只是觉得此论精妙,心向往之,胡乱揣摩,让小姐见笑了。”
王语嫣看着他清澈的眼神,心中疑虑稍减,或许真是天赋异禀?她沉吟道:“你能于此道有所悟,亦是缘法。只是武学之道,终究需内力为基。你……好自为之。”言下之意,仍是惋惜他无法修炼。
林栖梧微笑不语。他自有他的路。这琅嬛玉洞的理论宝藏,正是他铸就无上根基的关键拼图。
夕阳透过窗棂,为满室书香披上金辉。林栖梧放下书卷,心中充满收获的喜悦。他知道,这只是开始。有了这些理论支撑,他的“先天道胎”与“万法初窥”,必将迸发出更加惊人的潜力。
而下一步,便是如何将这些理论,转化为实实在在的修为,并寻得那真正能让他这“道胎”腾飞的契机——或许,那缥缈无踪的《北冥神功》,便是关键?
他看了一眼仍在专注查阅典籍的王语嫣,心中已有定计。曼陀山庄之行,远比他预想的,收获更为丰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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