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定远没有回头。那声怒吼穿透林间,震得枝叶簌动,但他脚步未停,背着刘虎一头扎进岩缝。石壁狭窄逼仄,肩甲刮过苔藓湿滑的岩石,发出刺耳摩擦声。他右腿一软,膝盖磕在凸起的石棱上,剧痛顺骨直窜腰背,可双手仍死死扣住刘虎的绑带,不让他的身体下滑半寸。
岩缝深处幽暗如井,仅凭头顶一线天光辨路。脚下腐叶混着碎石,每一步都打滑。他左手撑剑插入石隙借力,单臂拖行,喘息粗重如风箱拉扯。刘虎头颅垂在胸前,呼吸微弱到几乎察觉不到,血从肩窝不断渗出,顺着张定远的手臂流下,黏腻温热。
身后追兵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杂乱踩踏枯枝的响动撕破寂静。他知道山本已亲自带队合围,再慢一步,便是同葬此地的结局。
两名倭寇从侧壁跃下,刀锋直取咽喉。张定远猛地后仰,背抵石壁避过第一击,顺势将火铳抬至脸侧。对方见状顿步,举盾防备。他并未开枪,而是猛然侧身,火铳横扫砸中一人面门,趁其踉跄之际,长剑自下挑起,刺穿喉管。尸体抽搐倒地,另一人挥刀劈来,他旋身闪避,用刘虎的身体作掩,敌刀收势不及砍入石缝。就在对方拔刀瞬间,张定远左手抽出短匕,反手割断其颈动脉。那人捂喉跪倒,鲜血喷涌溅上岩壁。
他不敢停留,继续向前挪移。双腿肌肉开始抽搐,手臂麻木发胀,唯有咬破舌尖保持清醒。穿过一段塌陷的窄道时,头顶落石擦过头盔,火星迸溅。他低头护住刘虎,硬生生顶着碎石爬过。
终于,前方光线骤亮。岩缝尽头豁然开朗,密林渐疏,露出一条陡峭山道,通往营地方向。可就在出口处,三名倭寇已列阵以待——中央弓手搭箭上弦,两侧各持钩镰枪蹲伏,呈品字封锁要道。
张定远迅速后退数步,将刘虎安置在一块巨石之后。他解开绑带,轻轻放平,手指探向颈侧,脉搏细若游丝。他从腰间取出最后火药包,小心倒入火铳药池,压实引信。又抽出长剑,用布条缠紧掌心被血浸透的剑柄。
他匍匐前行,贴着树根与藤蔓接近敌阵左侧。泥土潮湿冰冷,脸颊蹭过碎石,视线因脱力而微微发黑。抵达预定位置后,他抓起一把碎石,猛掷左侧灌木丛。
哗啦一声,三人同时转头。弓手略一分神,张定远暴起冲出,火铳对准弓手胸口扣动扳机。
“砰!”
铅弹贯穿胸膛,弓手仰面栽倒。另两人立刻扑来,镰刀划出弧光。张定远弃铳拔剑,借一棵倒木遮挡身形。左侧敌人抢步突刺,他侧身让过,任镰刃擦甲而过,随即上前半步,剑锋横削对方膝弯。那人惨叫跪地,尚未倒下,右侧倭寇已逼近身后。
张定远不退反进,猛然转身迎敌。对方高举镰刀欲劈,他却矮身前冲,剑尖由下向上疾挑——正是当年父亲所授“回马枪”变式。剑锋破皮裂肉,直贯咽喉。敌人喉咙发出咯咯声响,双目暴突,手中兵器当啷落地。
最后一人挣扎欲起,张定远回身补上一剑,刺入心口。三具尸体横陈林口,山道再无阻拦。
他折返回去,重新背起刘虎。刚走几步,脚下打滑,整个人摔倒在泥中。手掌擦破,血混着泥水渗出。他咬牙撑起,换了个姿势,将刘虎从背后转至胸前怀抱,双臂环紧,用牙齿拉紧肩带固定。
山路陡峭,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小腿肌肉剧烈抽筋,膝盖多次磕地,甲片刮破皮肤,血痕斑斑。他不再隐蔽行进,全力奔袭。沿途跌倒三次,一次撞上树干,额角破裂,血流入眼眶,视野一片猩红。
远处营地终于显现轮廓。鼓号声隐隐传来,炊烟袅袅升腾。那是生的气息,是命的归处。
他拼尽最后一丝力气爬上最后一段坡道。哨岗上的士卒发现了他,惊呼出声。两名守卫冲下岗楼,迎面奔来。
张定远踉跄着踏上最后一级台阶,双腿一软,跪倒在地。但他双臂依旧紧紧抱着刘虎,不肯松开分毫。
“快……救他。”
话音落下,他喉头一甜,一口血涌上口腔。他强行咽下,额头抵在地上,汗水混着血水流进泥土。视线开始模糊,耳边嗡鸣不止,可手臂仍死死箍住怀中之人,指节泛白,如同铁铸。
一名哨兵接过刘虎时,发现他肩部伤口早已浸透三层布料,血仍在缓慢渗出,体温高得吓人。另一人扶起张定远,发觉他全身肌肉僵硬如石,呼吸浅促断续。
“还能走吗?”哨兵问。
张定远没回答。他只是缓缓抬起头,目光死死盯着被抬走的刘虎,嘴唇翕动了一下。
他的右手慢慢抬起,指向医帐方向。
手指颤抖,却始终未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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