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风重掌权柄,坐上赤焰山寨头把交椅,自然是山寨头等大喜事。青虎兴高采烈,大声吆喝着安排宴席,务必要为叔叔接风洗尘,庆贺他归来统领山寨。很快,聚义厅内便摆开了十数张粗糙的木桌,众头目与小妖们按序落座,气氛热烈喧嚣。
然而,酒菜一上桌,黄风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
作为新晋大当家,他的主桌之上,倒是摆着几盘像样的硬菜:一大盆色泽油亮、还算肥厚的卤肉,一只烤得焦香、体型不小的山鸡,以及几样时令山蔬。虽然比不上当年狮驼国宴席的奢华,但也算荤素得宜,是寨子里能拿出的最好待遇了。
但当他目光扫向其他头领,乃至副寨主青虎的桌面时,眉头便不由得微微蹙起。青虎和其他几位头领的桌上,赫然只见几碟清汤寡水的素菜——一盘炒得发黄的野菜,一盆不见油星的菌菇汤,还有几块干瘪的烙饼。竟连一丝肉腥都看不见!
再看那些普通妖兵,更是只能分到一些杂粮饼子和寡淡的菜汤。
黄风端起面前那碗号称是‘酒’的液体,凑近闻了闻,只有一丝极其微弱的粮食发酵气味,喝了一小口,口感寡淡稀薄,比清水实在强不了多少,甚至带着点酸涩味。
高兴之余,一股沉重的现实感压上黄风心头。 他放下酒碗,脸上的笑容淡去了几分。这重逢宴的热闹表象,根本无法掩盖一个残酷的事实——这青虎寨的日子,过得相当拮据,甚至可说是窘迫!
回想起在狮驼岭时,虽非日日笙歌,但肉食管够,美酒常备,何曾让麾下头领连口肉都吃不上?如今这光景,与当年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寒酸了太多。
他侧过头,看向身旁正因为他的归来而红光满面、与黑鬃等人高声谈笑的青虎,心中已然明了。青虎这是把寨子里最好的资源都紧着他这个‘叔叔’用了,自己却和兄弟们啃着野菜。这份情义让他感动,但更让他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青虎,”黄风轻轻敲了敲桌面,打断了青虎的兴高采烈,声音不高,却让周遭瞬间安静下来,“咱们寨子里的弟兄们……平日里的伙食,都是这般光景?”
青虎脸上的笑容一僵,随即露出一丝尴尬和赧然,他摸了摸后脑勺,低声道:“叔……不瞒您说,这赤焰山看似地盘不小,但土地贫瘠,产出有限。咱们又不敢太过频繁地下山‘做事’,怕引来周边人族势力的围剿,或是引起西梁女国那些娘们的注意。所以……所以这钱粮方面,一直有些紧巴巴的。让叔您见笑了……”
他越说声音越小,显然也觉得在刚刚上位的黄风面前暴露家底,颇为难堪。
黄风见青虎言辞闪烁,神色间颇有难言之隐,心知这山寨的窘迫绝非仅仅是‘资源有限’那么简单。他面色沉静,目光如炬,紧紧盯着青虎,不容置疑地一再追问:
“青虎,你我之间,还需藏着掖着吗?这山寨到底有何难处?弟兄们为何连顿饱饭都吃不上?你一五一十,给叔说清楚!”
在黄风迫人的目光和一再追问下,青虎知道瞒不住了,他猛地灌了一口那寡淡如水的酒,脸上兴奋的红晕褪去,换上了沉重与愤懑,终于将满腹苦水和盘托出:
“叔!既然您问起,侄儿也不敢再瞒您了!不瞒您说,山寨如今,确实是艰难到了极点!”
他深吸一口气,开始讲述离开狮驼国后的经历,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
“您当年去了灵山之后,狮驼国就彻底变了天!没过多久,又来了两个背景深厚的妖神,各自都带着大批妖兵妖将前来‘入伙’,据说……据说都是佛祖那边安排下来的人。”
青虎的拳头不自觉地握紧:“也不知道鹏魔王大王和他们是怎么谈的。总之,他们来了之后,大王他……他竟然就把头把交椅给让了出去! 自那以后,咱们这些原本跟随鹏魔王的老兄弟,就遭到了那两伙新来势力的联手打压和排挤!稍有不服,便是雷霆手段!我和原来‘荡寇军’那帮老弟兄,实在受不了这等窝囊气,更不愿看人脸色苟活,一咬牙,便脱离了狮驼岭,想另寻个出路!”
说到此处,青虎虎目泛红,显然那段经历让他倍感屈辱。
“我们一路辗转,颠沛流离,弟兄们人困马乏,实在是走不动了。打听到这赤焰山地界,听说有个本土的大王叫‘赤眼金熊’ ,势力不小。我们便想着,投山入伙,好歹有个安生之所,能喘口气。”
他重重一拍桌子,震得碗碟乱跳:“奈何那‘赤眼金熊’心高气傲,目中无人!根本瞧不起我们这帮从狮驼国出来的‘丧家之犬’!不仅将我们拒之门外,还扬言要赶我们走,若是不走,就要屠灭我们!”
“我青虎何时受过这种腌臜气!” 青虎怒吼道,额上青筋暴起,“当时便与他大战了三百回合!可那老熊确实厉害,妖力深厚,皮糙肉厚……侄儿……侄儿力不能支,最终还是败下阵来。那一战,我们又损失了不少老兄弟,伤兵满营……”
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痛楚:“没办法,只能带着残部,躲进这赤焰山最偏僻的山沟里,暂且修整,猥琐发育。我们不敢轻易出去做‘买卖’,生怕动静大了,被那赤眼金熊发现,引来灭顶之灾,更怕引起西梁女国或其他势力的注意。这坐吃山空,日子自然一天比一天难熬……”
青虎抬起头,看着黄风,满脸的苦涩与无奈:“这不,实在是揭不开锅了,眼看兄弟们都要饿肚子,我才不得已,让黑鬃领着几个机灵点的,去山下小路看看,能不能找点落单的行商,弄点钱粮救急。谁曾想……谁曾想他们第一个就碰上了叔叔您,还闹出这么大误会!”
听完青虎这番血泪交织的叙述,黄风久久无言。他这才明白,青虎和这帮老兄弟离开狮驼国后,竟遭遇了如此多的坎坷与欺凌!内有狮驼国的排挤,外有强敌环伺,自身还损兵折将,困守在这贫瘠之地,难怪会落到如此山穷水尽的地步。
他缓缓站起身,走到青虎身边,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沉声道:“苦了你了,也苦了兄弟们了。”
一股沉重的责任感和熊熊的怒火在他心中同时燃起。作为新任大当家,他不仅要解决山寨的生存问题,更要替这些忠心追随他的老部下,讨回一个公道!‘赤眼金熊’的账,他黄风,记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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