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面的波动在阵盘上划出一道新的弧线,像是某种呼吸的节奏。李文指尖轻压罗盘边缘,金属外壳传来细微震颤,与阵列信号同步起伏。他没有抬头,只是低声说:“来了。”
云姬站在三步之外,手中阵盘微光流转。她没说话,只将一组数据投映在石桌上方的虚空中——那是北岸三十里外感应阵捕捉到的热源轨迹,断续、跳跃,却呈现出规律性的回旋。
“和预想的一样。”她说,“他们以为清除了探子,警戒松了半分。”
李文点头。昨夜派出的三名明线细作,今晨已被敌军抓获。消息是通过下游渔户传回的,说密港守卫押着几个“形迹可疑的樵夫”游营示众,随后关入地牢。这本在预料之中。
真正的耳目,此刻正藏在江岸西段的芦苇荡深处。
阿隐伏在湿泥地上,身上盖着一层浮萍与腐叶混合的伪装层。他的呼吸极轻,几乎与风掠过水面的声音融为一体。左前方三百步,就是敌军密港的外围哨岗。黑袍人每日辰时出现,立于江边石台,面向北方低语片刻,随后地面会渗出一股灼热气流,引燃岸边枯草。
他不动,只用眼角余光盯着水面上那片被植物精灵附着的睡莲叶。叶片每隔十息会轻轻抖动一次,那是向北岸预警阵列发送微光脉冲的信号节点。
第一次施法发生在巳时初刻。
阿隐看见黑袍人左足轻点地面,一下,两下,三下,动作缓慢而稳定。紧接着,一道火线从地下窜出,沿着预定沟壑蔓延,瞬间点燃一片干芦苇。火焰高度约七尺,燃烧持续不到半刻钟,随后自行熄灭,未留下明显余烬。
他记下时间、角度、风向。
第二次是在午时过后,火势更强,但依旧受控。这次他注意到,黑袍人施法前曾从怀中取出一块暗红色晶体,贴于左手掌心,而后才开始踩踏地面。火焰升起时,空气中飘来一丝焦油般的气味。
最关键的时刻出现在申时。
一场小雨自南而来,落在江面,打湿了岸边土地。黑袍人照常登台,可当他第三次踏地后,脚下仅冒出一缕白烟,随即消散。他停顿片刻,低头查看泥土,又伸手试了试空气湿度,最终收手离去。
阿隐屏住呼吸,直到对方背影消失在营帐内。
他知道,自己抓到了破绽。
北岸高台,李文接过云姬递来的简册。上面是根据微光脉冲还原的观测记录,辅以植物精灵采集的水汽蒸发速率变化曲线。图表清晰显示:每次施法前,地表温度上升前都有一个短暂的停滞期,长约两息;而雨后那次失败的引火,则暴露出火源对潮湿环境的高度敏感。
“蓄力间隙。”李文指着数据峰值间的空白段,“就在这里。”
云姬补充:“不止如此。我比对了昨夜焚林残留物的成分,发现其中含有微量脂类物质,遇水会凝结成块,失去可燃性。这类媒介,通常被称为‘炎髓脂’,需干燥密封保存,长期暴露在湿气中会失效。”
李文起身走到角落木箱前,打开封盖,取出一块焦黑土块。这是昨日从焚林现场带回的样本。他将其投入盛水陶盆。
片刻后,水面浮起一层淡黄油膜,边缘迅速变白、硬化,像是一层薄冰覆盖其上。
“果然。”他声音不高,“他不是掌控地火,而是借用储存的能源。真正的地脉之火无需媒介,也不会怕水。”
话音刚落,赤奴大步踏入高台。他脸上带着惯有的粗犷神情,眼神却透着质疑。
“主公,这些全是靠远处看、靠水里摸出来的?一个看不见脸的人,咱们就这么定他是怕水?万一他是故意示弱呢?要是咱们全军都换了抗火装备,结果人家一声令下,江底炸开百丈火浪,那可不只是烧几座工事的事。”
李文没反驳,只将陶盆推到他面前。
“你自己看。”
赤奴皱眉俯身,见那焦土泡在水中,表面竟析出一层蜡状物。他伸手蘸了点水,搓了搓,确实有滑腻感,但一遇空气就发僵。
“这东西……真点不着?”
“试试。”李文递过火折。
赤奴点燃一根干柴,再取下一小块凝固脂膜靠近火焰。脂膜先是软化冒烟,接着滴落几滴黑油,但始终未能引燃。反倒是湿柴本身先烧了起来。
他沉默片刻,抬眼看向李文:“所以,只要让他踩在湿地上,他就放不了火?”
“不止是湿地。”云姬接话,“关键是空气湿度与媒介状态。若我们能在施法区域提前布设水雾机关,干扰其能量传导路径,哪怕他带足了炎髓脂,也难以引爆。”
李文走到地图前,拿起炭笔,在密港西侧画了一道弧线。
“明日清晨,所有施工暂停。工匠转为装配任务——在沿岸三里内架设喷雾竹管,连接浅井水源;每艘巡逻船加装双口喷头,可随时释放水幕。另外,调五百袋冷却泥备于堤基两侧,一旦发现热源聚集,立即覆盖压制。”
赤奴咧嘴笑了:“这下,他想烧哪儿都没门。”
“还有一件事。”李文转向云姬,“让阿隐继续潜伏。不要撤,也不要再传新信号。等他们彻底放松警惕,才会露出更多破绽。”
云姬点头:“我会关闭北岸感应阵两日,制造‘侦测中断’假象。等敌人以为安全,自然会加大施法频率。”
“好。”李文收起炭笔,“接下来,我们要做的不是防,而是诱。”
赤奴抱拳:“我这就去安排士兵换装。顺便把那些新制的湿麻甲发下去,穿起来闷是闷了点,好歹不怕烤。”
他转身欲走,又被叫住。
“等等。”李文从腰间解下一块铜牌,“带上这个,工部那边优先配合。另外,今晚加派一队夜巡,专查堤基渗水点。若有异常温升,立刻上报。”
赤奴接过铜牌,掂了掂,塞进衣襟,大步离去。
云姬 linger 了一会儿,目光扫过阵盘上的最后一条数据流。
“阿隐刚刚传回最后一段信息。”她低声说,“黑袍人今晚召开了军事会议,地点在主帐东侧密室。守卫比往常多了一倍,但……有人看见他离开时,左手缠着布条,似乎受了伤。”
李文眉头微动:“受伤?怎么伤的?”
“不清楚。可能是施法反噬,也可能是意外。不过……”她顿了顿,“他在擦拭那块红色晶体时,动作很小心,像是怕它碎裂。”
李文盯着地图上密港的位置,久久未语。
片刻后,他开口:“通知阿隐,不要再靠近主帐。如果对方已经开始防范内部泄露,下一步可能会清洗可疑人员。让他藏稳,等我们动手那天,再现身。”
云姬应了一声,转身走向侧帐,身影很快消失在帘幕之后。
高台上只剩李文一人。
他拿起那份情报简册,翻到最后一页。上面是阿隐亲手绘制的黑袍人施法流程图,每一环节都标注了时间节点与环境变量。在“蓄力阶段”下方,有一行小字批注:
【左足三次点地,不可省略。若地面过湿,第三次踏地后会停顿,随后放弃。】
李文合上简册,望向江面。
远处芦苇荡静默如常,风拂过水面,带起层层涟漪。北岸的感应阵已悄然关闭,仿佛整个防线陷入了短暂的沉寂。
但他知道,真正的较量才刚开始。
他抬起手,从袖中取出一枚铜钉,轻轻插入石桌边缘的凹槽。这是新设的信号桩,代表“诱敌阶段启动”。
钉子落定的瞬间,江心某处,一片睡莲叶微微晃动了一下。
像是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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