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指尖还抵在星核表面，那行细密的字迹正缓缓爬行，像是活物般不断延展。他没有移开视线，反而将另一只手轻轻覆上罗盘边缘。一股温润的生命气息从掌心蔓延而出，三根淡绿色的根须自地面钻出，缠绕上他的手腕，脉动般的节奏顺着经络传入识海，稳住了翻涌的气机。
殿外的脚步声很轻，但每一步都带着不容忽视的压迫感。
门开时，那人并未踏入，只是立于门槛之外。灰蓝长袍垂地，面覆晶面，映着殿内流转的光纹，却照不出半点神情。他手中托着一卷玉册，通体泛着冷白微光，边缘刻有细密律纹，那是天机阁独有的封印符序。
“天机阁令。”声音自晶面后传出，机械般平稳，无喜无怒，“运朝主李文接谕。”
李文终于抬眼，目光穿过大殿，落在那具非人非鬼的躯体上。他没有起身，只是缓缓松开罗盘，任那团绿意沉入地底。星核被他握紧，热度未散。
使者向前一步，玉册悬浮而起，自动展开。一道光幕浮现空中，文字如流水般滚动——
“封神台逆天改序，扰乱诸天命轨。若七日内不自行拆毁核心阵基，断绝气运通道，则七域共讨之，万界除名，永不得列籍正统。”
光幕未散，又浮现出一幅投影：七道星柱自不同方位压向封神台，崩塌的穹顶下，无数藤脉断裂，植物精灵哀鸣消散。画面最后定格在一片焦土之上，唯有一座冰冷石碑矗立，刻着“乱序者冢”四字。
李文静静看着，脸上没有丝毫波动。
他知道这不是威胁，而是程序化的宣告。这种傀儡使一旦启动，就不会谈判，不会退让，甚至连情绪模拟都不会做。它的存在本身，就是战争开始的信号。
“你们所谓的秩序，”他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穿透整个大殿，“就是让所有世界都变成这副模样？由一块石碑决定谁该存在，谁该消失？”
使者未答，只将玉册向前再推半尺。
李文站起身，腰间木剑轻响。他缓步走下高台，脚步沉稳。经过鸣心哨精灵身旁时，那株细长的植物微微颤动了一下，随即安静下来。
他在玉册前停下，伸手触碰光幕。指尖划过“永不得列籍正统”几个字，轻笑一声：“我种下的每一粒种子，都能生根发芽；你们立的每一条规矩，却只想让人跪下去。”
话音落，他抽出木剑，无刃的那一端挑起玉册一角，顺势送入罗盘中央的火池。
火焰猛地腾起，呈青金色，瞬间吞噬文书。玉册在烈焰中扭曲、碎裂，律纹逐一崩解，发出细微的爆鸣声。几片残屑飞出，刚落地便化为粉末。
火光映在李文脸上，明暗交错。
他转身，面向殿门方向，朗声道：“传令各部，关闭外围三级藤脉节点，启动防御根网；调金穗灵至东苑育兵田，每日增产三成粮秣；铁根卫全员苏醒，沿主阵线布防。”
门外已有数人等候。脚步声迅速远去，执行命令。
片刻后，赤奴赶到，站在殿口，目光扫过地上残留的灰烬。“他们真敢打？”
“不是敢不敢。”李文望着仍在燃烧的火池，“是已经准备好了。刚才那一幕影像，不是虚张声势，是作战推演。”
赤奴握紧刀柄：“那就战。”
李文点头，抬手召来一株新生的麦穗精灵，让它停在掌心。“我们不靠天命，也不求谁恩准。我们靠的是这里能长出东西，靠的是有人愿意守这片土。”
他走出大殿，踏上通往升魂台的石阶。
广场上已聚集了不少人。有运朝旧部，也有新附势力的代表。他们神色各异，有人皱眉，有人低语，也有人悄悄后退几步。
李文登上高台，将星核高高举起。那枚原本漆黑的晶体，此刻正吸收着火池逸散的气运碎片，表面铭文逐寸转金，如同被阳光照亮的河床。
“你们都看到了。”他声音不大，却被某种力量托着，传遍全场，“天机阁要我们低头，要我们拆掉自己建起来的一切。他们说这是秩序，可我问一句——谁定的序？凭什么定？”
无人应答。
“我不强留任何人。”他环视众人，“想走的，现在就可以离开。边境通道仍开，安全护送出境。但我告诉你们，只要我还站在这里，封神台就不会倒。它不是为了称王称帝，是为了让每一个世界都有选择的机会。”
他顿了顿，将星核按入台心凹槽。
嗡——
整座升魂台震动起来。地底深处，无数根系同时苏醒，麦浪自四面八方涌出，瞬间覆盖广场，谷穗低垂，随风起伏。数十尊铁根卫石像破土而出，排列成阵，形成天然屏障。
一名来自西荒的小国首领忍不住上前：“你……真能挡住七域联军？”
“我不知道。”李文直视着他，“但我知道，如果我们现在就怕了，那他们不用动手，我们就已经输了。”
那人沉默良久，最终抱拳退下。
人群中的迟疑渐渐消散。有人开始低声议论，有人握紧武器，还有几位年轻修士主动走到前列，站成一排。
就在此时，李文忽然察觉星核传来一阵异动。
它不再吸收气运，反而开始轻微震颤，仿佛感应到了什么遥远的存在。
遥远的星渊深处，一座悬浮于虚空的观测殿内。
天机子静坐镜阵之前，面前无数光屏记录着方才一幕。画面定格在李文焚毁通牒的瞬间，火焰映在他冷峻的脸上。
他伸出手指，轻轻划过虚影中李文的脖颈位置。
“乱序之人。”他低声说，“终将被秩序碾碎。”
指尖落下，敲在一座青铜圆盘上。
九劫推演盘缓缓开启，十二道黑影自边缘升起，列队无声。每一支都披着暗色铠甲，身形模糊，仿佛不属于此界。
“蚀光通道，开启。”他下令，“目标：封神台外围星轨坐标七、九、三。先锋部队即刻进发。”
镜阵最后一屏闪现预警——边境三处哨站同时上报能量波动，强度超出常规侦测阈值。
李文站在升魂台上，望着远方天际。
那里，第一颗烽火弹正冲上夜空，在最高处炸裂，赤红如血，照亮整片荒原。
他的手仍放在星核上，感受到那股来自深空的牵引正在增强。
赤奴走上台来，低声问：“接下来怎么办？”
李文收回目光，看向脚下翻涌的麦浪。
“通知云姬，准备空间锚点；让呼衍铁带驼峰骑兵进驻北岭伏道；另外——”他顿了顿，“把昭弟叫来东苑，我要亲自教他用根网传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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