测火晶爆发的混沌光芒与那声仿佛来自远古的嗡鸣,不仅震动了整个报名点,更如同在沸腾的油锅里泼进了一瓢冷水,让整个焚天广场的边缘区域都为之侧目。
光芒渐歇,那半人高的测火晶上,细密的裂纹如同蛛网般蔓延,虽未彻底碎裂,却也灵光黯淡,显然已是半废。
死寂。
报名点周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寂。
先前嗤笑秦烬的王炎,嘴巴还保持着微张的姿势,脸上的傲慢与轻蔑早已被无边的震撼与茫然取代。
他死死盯着那块濒临报废的测火晶,又看了看神色平静、仿佛只是做了件微不足道小事的秦烬,喉咙干涩地滚动了一下,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周围的参赛者们,眼神也从最初的不屑、看戏,变成了惊骇、忌惮,乃至一丝隐藏极深的恐惧。
那是什么火焰?
竟能让以坚固和稳定着称的测火晶都无法承受?
这个自称“玄烬”的散修,到底是什么来头?
负责记录的年轻弟子手忙脚乱地捡起掉落的笔,看向秦烬的目光如同在看一个怪物。
最失态的莫过于那位中年考官。
他猛地从案后冲出,几步跨到测火晶前,手指颤抖地抚摸着晶石表面的裂纹,感受着其中残留的那一丝浩瀚苍茫、让他灵魂都在战栗的火元气息,猛地抬头,目光灼灼地盯住秦烬,声音因为极度的激动而嘶哑:
“你…你究竟是何人?这…这绝非寻常灵火!难道是某种…早已失传的先天道火?”
秦烬心中微凛,残鼎提供的太虚火元本源气息果然层次太高,轻易就引来了强者的探究。
他面上却依旧维持着那副憨厚模样,拱手道:“回禀前辈,晚辈只是一介散修,偶得机缘,炼化了一缕异种火源,具体为何,晚辈也不知其名。
方才测试,晚辈已竭力控制,未曾想还是损毁了测火晶,还请前辈恕罪。”
他这话半真半假,将一切推给“不知名的机缘”,是最常见的托词。
中年考官死死盯着秦烬的眼睛,似乎想从中看出些什么。
但秦烬眼神清澈,表情诚恳,加之那缕火源气息确实玄奥异常,闻所未闻,他纵有怀疑,也无法深究。
毕竟,修真界奇遇无数,总有些气运逆天之人。
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中年考官沉声道:“散修,玄烬,通过!火源品质…超等!”
他几乎是咬着牙报出“超等”二字。
这是测火晶能检测到的最高评级,以往数届大会也未必能出一位,今日竟在一个匿名散修身上出现,还搭上了一块珍贵的测火晶!
“记录!”
他朝旁边的年轻弟子喝道。
年轻弟子一个激灵,连忙在玉简上刻下“玄烬,散修,火源超等”的字样,看向秦烬的目光充满了敬畏。
秦烬微微躬身:“多谢前辈。”
随即,便在无数道复杂目光的注视下,神色自若地走到通过者等候的区域,与药痴叟和古紫鸢汇合。
药痴叟凑过来,传音道:“小子,搞出这么大动静?差点把那石头给点了!”
古紫鸢的魂音也带着一丝调侃:“马马虎虎,总算没给本座丢脸。不过,麻烦也快上门了。”
秦烬自然明白。
他本想低调,但残鼎的本源火意层次太高,稍微引动一丝便造成如此效果。
不过,事已至此,高调便高调吧,在这焚天塔域,展现出足够的价值,有时反而是一种保护。
就在他心思转动之际,一道略显复杂,带着一丝不确定的声音自身侧响起:
“这位…玄烬道友?”
秦烬循声望去,只见一名身着青色劲装,身姿挺拔,面容俊朗却带着几分风霜之色的青年正看着他。
青年眼神锐利,气息凝练,竟也达到了筑基中期,腰间佩着一柄古朴长剑,隐隐有风雷之气缠绕。
看到此人,秦烬瞳孔微不可察地一缩。
洛风!
丹盟天才,青松长老的亲传弟子,曾与他一同参与丹盟考核,亦曾因立场不同而隐隐对立。
没想到,竟会在此地相遇!
此时的洛风,比起在丹盟时,少了几分宗门天才的傲气,多了几分沉稳与坚毅,眉宇间似乎还萦绕着一丝化不开的忧色。
秦烬此刻易了容,气息也经过残鼎伪装,按理说洛风绝无可能认出。
但洛风此人心思缜密,感知敏锐,或许是从刚才测试时引发的异象,或是从秦烬那看似普通却深藏不露的气质中,察觉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熟悉感?
秦烬心中念头急转,面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疑惑,拱手道:“在下正是玄烬,不知这位道友有何指教?”
洛风目光在秦烬脸上停留片刻,又扫过他身旁的药痴叟(也易了容)和看似普通的古铜小鼎,眼中闪过一丝疑虑,但最终还是抱拳回礼:“在下洛风,见道友方才测试,火源惊人,心生敬佩,特来结识。”
他这话说得客气,但眼神深处的那抹探究并未散去。
秦烬微微一笑,不卑不亢:“洛风道友过奖了,些许微末伎俩,侥幸而已。道友气度不凡,想必也非池中之物。”
两人客气寒暄,看似初次见面的修士互相吹捧,实则暗流涌动。
洛风忽然话锋一转,传音道:“道友何必隐瞒?
虽然你容貌、气息皆改,但一个人的眼神和某些细微的习惯动作,却难以彻底改变。
更何况,能拥有如此惊世火源,又恰在此时出现在焚天塔域的散修…秦烬,是你吧?”
秦烬心中一震,暗道此人果然敏锐!
他并未立即否认,只是看着洛风,传音回道:“洛风道友认错人了吧?在下玄烬。”
洛风盯着他,继续传音,语气带着一丝复杂:“丹盟一别,没想到你我竟会在此重逢。
你可知,如今丹盟内部依旧暗流汹涌,墨渊残党并未彻底肃清,对你的通缉也未曾撤销,你竟敢深入这南域核心之地,参加如此引人注目的大会?”
秦烬目光微冷,传音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何处不危险?
倒是你,洛风,不在丹盟稳定局势,跑来这焚天塔域,参加这百炼大会,所为何来?”
他直接默认了身份,同时也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洛风是丹师,虽也涉猎控火,但并非主修炼器,来此参加以炼器为主的百炼大会,目的绝不单纯。
洛风沉默了片刻,眼神中的忧色更浓,传音的声音也低沉了几分:“我为变强而来,也为…救人而来。”
“救人?”
“我师尊青松长老,在平定墨渊之乱时,为护我等,被墨渊临死反扑,以秘术伤了本源神魂,如今昏迷不醒,生机日渐流逝。”
洛风的声音带着压抑的痛苦与坚决,“丹盟内库已无对症之药,我翻阅古籍,得知唯有【炎阳界】中孕育的【赤魂琉璃果】,或可滋养神魂,补益本源,救回师尊!”
秦烬恍然。
原来是为了救治青松长老。
青松长老为人刚正,在丹盟风评颇佳,秦烬对其也存有几分敬意。
“所以,你需要进入炎阳界,夺取赤魂琉璃果?”秦烬道。
“不错。”
洛风点头,目光灼灼地看向秦烬,“百炼大会的头名,拥有直接进入炎阳界核心区域的资格,那里找到赤魂琉璃果的几率最大。
秦烬,我知道你目标定然也是炎阳界,我们或可…”
他话未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秦烬看着他,没有立刻回答。
识海中,残鼎微微震动,传递来一种模糊的感知——洛风的魂光虽然因为忧思而略显黯淡,但却纯粹依旧,并无恶意,反而有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曾经的对手,因缘际会,竟在异地他乡,因为相似的目标(进入炎阳界)而再次交集。立场,似乎已悄然改变。
秦烬沉吟片刻,传音道:“合作,并非不可。但,我如何信你?
毕竟,丹盟对我的通缉令,可还未撤销。”
洛风坦然与他对视,传音道:“我洛风行事,但求问心无愧。
师尊教导,恩义分明。
你与墨渊之事,是非曲直,我心中有数。
通缉令乃宗门内某些派系所为,非我之意,更非师尊所愿。
今日之言,若有半分虚假,叫我洛风道基尽毁,永世不得超生!”
他以道心立誓,语气斩钉截铁。
秦烬目光闪动。
看来青松长老重伤,对洛风打击极大,也让他看清了许多事情。
“好。”
秦烬终于点头,“大会期间,我们可以暂时合作,互不干涉,必要时互通有无。至于进入炎阳界后…视情况而定。”
他没有把话说死,保留了几分余地。
洛风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如释重负,郑重传音:“多谢!如此足矣。放心,我绝不会拖你后腿。”
“但愿如此。”
秦烬淡淡回应。
两人这番传音交流,在外人看来,不过是初次见面的修士多交谈了几句。
唯有药痴叟和古紫鸢知晓内情,药痴叟暗自嘀咕:“啧啧,这小子,走到哪都能碰上熟人,还是这种关系复杂的…”
古紫鸢则道:“这小子心性尚可,重情重义,比那些伪君子强多了。暂时合作,倒也无妨。”
就在这时,广场中央那巨大的火焰巨人雕像,双目陡然亮起刺目的红光,一道恢弘的声音响彻整个广场:
“百炼大会初测,至此结束!所有通过者,三日后,于城东‘炼器谷’参加第一轮正式比试——‘百舸争流’!”
声浪滚滚,宣告着短暂的平静结束,更加激烈的竞争,即将拉开序幕。
秦烬与洛风对视一眼,彼此微微颔首,随即各自转身,汇入人流。
故人重逢,立场变幻。
在这陌生的南域大地,一场全新的征程与博弈,正式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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