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的深秋来得又急又烈，一夜北风卷过，校园里的树叶落得差不多了，光秃秃的枝桠指向灰蓝色的天空。夏晴裹紧了米白色的羊绒围巾，站在图书馆门口呵出一团白气，看它迅速消散在风里。
“等很久了？”于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点被风吹过的微哑。
夏晴回头，见于途穿着件深灰色的冲锋衣，拉链拉到顶，露出里面浅灰色的高领毛衣，衬得他脖颈线条愈发清晰。他手里拎着两个保温杯，见她看过来，晃了晃手里的杯子：“刚去打水，加了点枣片，你不是说最近总觉得冷？”
夏晴心里一暖，伸手接过来。保温杯入手温热，杯壁上凝着细小的水珠。“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喝这个？”她记得只在食堂随口提过一次，说妈妈寄来的枣片泡水很暖。
“听见了就记住了。”于途说得轻描淡写，眼角却弯了弯，“走吧，今天要讨论的案例我打印好了，在老地方。”
穿过图书馆前的广场时，风卷着最后几片枯叶打在脚边，发出细碎的沙沙声。夏晴的围巾被风吹得散开一角，于途伸手替她拢了拢，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下巴，两人都顿了顿。他的指尖带着点户外的凉意，触得夏晴脸颊发烫，慌忙低下头往前走，耳尖却红得快要滴血。
于途看着她泛红的耳尖，喉结轻轻动了动，收回手插进口袋里，指尖却还残留着她肌肤的温软。
阳光透过干净的玻璃窗斜斜地切进来，在桌子上投下菱形的光斑。夏晴刚坐下，就见于途从包里拿出个小小的玻璃罐，里面装着琥珀色的糖块。“我妈寄来的，秋梨膏做的，润嗓子。”他倒出两颗放在她面前的纸巾上，“最近总刮大风，你不是说嗓子干？”
夏晴捏起一颗糖放进嘴里，清甜的梨香混着淡淡的桂花香在舌尖散开。她忽然想起高中时，冬天教室里暖气太足，她总咳嗽，桌肚里常会莫名其妙出现润喉糖，当时只当是哪个好心的同学，现在想来……
“于途，”她抬头看他，眼神里带着点探究，“高中时……我桌肚里的润喉糖，是不是你放的？”
于途正在翻案例的手顿了一下，耳根慢慢爬上一层薄红。他避开她的目光，假装整理文件：“忘了。可能是吧，当时看你总咳嗽。”
夏晴的心像被温水浸过，又软又暖。她低下头，嘴角忍不住往上扬，连带着看那些密密麻麻的财务报表都觉得顺眼了许多。
讨论案例时，夏晴指着一个数据皱眉：“这里的折现率是不是有点问题？我算出来的结果总差一点。”
于途凑过来，肩膀几乎碰到她的。他身上的气息混着洗衣液和阳光的味道，像晒过的羊绒毯，让人莫名安心。“你看这里，”他的手指点在她的笔记本上，“用加权平均资本成本的时候，没算优先股的成本。”
他的指尖离她的鼻尖很近，温热的呼吸落在她的耳廓上，夏晴的心跳又开始不规律，连带着声音都有点发飘：“哦……对，我忘了优先股。”
于途抬眼时，鼻尖差点碰到她的脸颊。两人的目光撞在一起，像被磁石吸住，谁都没先移开。窗外的风卷着枯叶掠过玻璃，发出细碎的声响，于途的喉结动了动，正要开口，旁边突然传来椅子拖动的声音，两人像被烫到似的猛地分开。夏晴低下头，假装专心致志地改数据，耳根却红得厉害。于途清了清嗓子，翻着文件的手指有点发紧。
傍晚结束时，风更紧了，卷着沙尘打在脸上有点疼。于途把自己的围巾解下来，不由分说地绕在她脖子上。“你的围巾太薄了。”他的手指穿过她的发间，替她把围巾系好，动作轻柔。
围巾上还带着他的温度和气息，夏晴被裹在里面，觉得连风都变得温柔了。“那你怎么办？”她抬头看他，他只穿着高领毛衣，脖颈在寒风里显得格外清瘦。
“我火力壮。”于途笑了笑，拉着她往食堂走，“快走吧，再晚糖醋排骨就没了。”
路过操场时，看到有人在放风筝。一只橙色的大蝴蝶风筝被风吹得晃晃悠悠，却总也飞不高，放线的男生急得直跺脚。夏晴忍不住笑：“北京的风太大了，放风筝都费劲。”
“不是风的问题，”于途看着那只风筝，“是他没找对气流层。”他顿了顿，忽然转头看她，“等周末风小了，我带你去奥森公园，那里有专门放风筝的地方。”
夏晴的心跳漏了一拍，抬头撞进他带着笑意的眼眸里。“好啊。”她点点头，声音轻得像羽毛。
食堂里暖意融融，糖醋排骨的香气混着米饭的热气扑面而来。于途去打饭时，夏晴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看着窗外被风吹得摇摇晃晃的树枝，心里像揣了颗糖，甜得快要溢出来。
于途端着餐盘回来，把盛着排骨的那盘推到她面前：“多吃点，看你最近瘦了。”盘子里的排骨码得整整齐齐，依然是没有香菜。
夏晴扒着饭，想起昨天晚上刷朋友圈，看到高中同学发的照片，是于途高中时参加物理竞赛的样子，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站在领奖台上，眼睛亮得惊人。她当时没忍住，给那条朋友圈点了赞，没过几分钟，就收到了于途的微信：【还没睡？】
【在看资料。】她回得有点心虚。
【别熬太晚，明天还要早起。】他发来一个月亮的表情。
现在看着坐在对面的于途，穿着冲锋衣，低头认真地替她把排骨上的骨头剔掉，夏晴觉得，时间好像是条温柔的河，把高中时那个遥远的、耀眼的少年，慢慢送到了她身边，变成了眼前这个会记得她不吃香菜、会给她带枣片水、会替她系围巾的人。
“下周有场航天讲座，在大礼堂。”于途忽然开口，把剔好的排骨夹到她碗里，“你……要不要一起去？”
夏晴愣了一下，抬头看他。他的眼神里带着点期待，还有点不易察觉的紧张，像是怕被拒绝。“好啊。”她点点头，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我还从没听过航天讲座呢。”
于途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他低下头，嘴角忍不住往上扬，连带着吃饭的动作都轻快了许多。
窗外的风还在呼啸，卷着沙尘打在玻璃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但食堂里很暖，灯光昏黄，糖醋排骨的香气萦绕在鼻尖，对面的少年眼里有光。
她偷偷看着于途的侧脸，看着他认真吃饭的样子，心里悄悄生出一个念头：也许，这场从高中开始的、漫长的等待，快要迎来一个温柔的答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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