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宁宫的藏书阁里，午后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书架间洒下细碎的光斑，空气中飘着旧书特有的墨香与樟木香气。晴儿跪坐在铺着软垫的地板上，身边堆着一摞摞泛黄的书卷，指尖正轻轻拂过一本《清史稿·藩部传》，书页上“巴林部得荣宪公主所传织技，牧民渐丰，岁贡倍增”的字句，让她眼底亮了亮，却也轻轻叹了口气。
她今日穿了件月白色旗装，领口绣着淡青色兰草纹，发间只簪了支素雅的玉簪，为了方便翻书，袖子挽到小臂，露出纤细的手腕。春桃站在一旁，手里捧着盏温热的杏仁茶，轻声道：“格格，您都翻了两个时辰了，歇会儿吧？昨儿听小太监说，安亲王他们递的折子里，说您要是帮草原兴生计，会让蒙古‘强了难制’，还怕断了宗亲商号的贸易利途呢。”
晴儿抬起头，接过杏仁茶抿了一口，暖意顺着喉咙下去，却没放下手里的书，语气平静却清明：“我知道。他们怕我教草原孩童学绣、传织技，让牧民有了生计，蒙古就不再依赖大清；也怕昭烈借着联姻规整边境贸易，那些靠低价收皮毛、高价转卖的宗亲商号，就赚不到以前那么多银子了。”
她指尖点在《藩部传》的字句上，眼神坚定：“可你看荣宪公主当年，不也被人这么说吗？她把京城织技教给巴林部牧民，没让巴林部脱离朝廷，反倒让牧民日子好了，每年给朝廷的贡物多了一倍，还主动帮着守边境。这哪是‘强了难制’？是帮大清多了道安稳的屏障啊。”
春桃凑过去看了眼，笑着道：“还是格格看得透。只是皇上……说不定也有几分顾虑，毕竟蒙古要是真的富了，万一……”
“我懂皇上的顾虑。”晴儿轻轻打断她，翻到另一本《康熙朝满蒙贸易录》，“所以我特意找了这个——康熙爷当年让荣宪公主规整巴林部贸易，不是断宗亲的利，是定了规矩：以前宗亲一斤皮毛给牧民十文，卖给朝廷五十文，牧民怨声载道；后来公主改了，一斤给二十文，宗亲卖给朝廷三十文，牧民愿意卖了，宗亲也没亏，贸易反而更稳了。我要是嫁去科尔沁，也会这么做，绝不会让宗亲吃亏，更不会让蒙古生异心。”
正说着，福嬷嬷走进来，笑着说：“格格，太后在正殿等您用晚膳呢，莲子羹都热第三回了。”
晴儿连忙把书卷理好，跟着福嬷嬷去了正殿。殿内已摆好膳食，太后坐在主位上，手里捏着块绿豆糕，见她进来，笑着招手：“晴儿来了？快坐，刚让小厨房把你爱吃的桂花糕也端来了，知道你翻书费脑子。”
晴儿行礼坐下，目光落在太后慈和的脸上，心里一暖，反倒先开了口：“太后，我今日在藏书阁，不光找了满蒙联姻的史料，也明白了安亲王他们反对的真正心思——他们怕我助蒙古发展，成了大清的隐患；也怕贸易规整，损了自家利途。连皇上，或许也有几分隐忧，怕蒙古强了生变数。”
太后手里的绿豆糕顿了顿，眼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叹了口气：“你这孩子，心思这么细，什么都瞒不过你。哀家原还想着，要不要找机会跟你说说这些弯弯绕。”
“您自小教我‘知世故而不世故’，我怎会不懂？”晴儿拿起桌上的《藩部传》和《贸易录》，递到太后面前，“可您看，荣宪公主当年用行动证明了，帮草原发展不是隐患，是福气；规整贸易也不是断利，是长久之计。我自小在您身边长大，您教我‘家国为重’，教我‘大清安宁，才有小家安稳’，我怎会忘了？”
她握住太后的手，指尖微微用力，语气带着肺腑之言：“我对昭烈有情，可我更记着自己是大清的格格。若是真能成婚，我会天天跟昭烈说，科尔沁永远是大清的藩部，要帮着朝廷守好边境；我会教我们的子孙，记着慈宁宫的养育之恩，记着大清的庇护之情——只要我在科尔沁一天，就绝不会让蒙古生半分异心，永远向着大清，向着皇上，向着您。”
太后看着晴儿眼底的赤诚，指尖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眼眶微微发热：“哀家没白疼你。你能这么想，哀家比什么都放心。那些宗室大臣的顾虑，哀家明日就找他们的家眷聊聊，把荣宪公主的事、康熙爷定贸易规矩的事跟她们说透——她们都是做母亲、做祖母的，知道你是个懂分寸、重家国的孩子，自然会劝劝自家大人。”
晴儿的眼睛瞬间亮了，声音里带着点激动：“谢太后！我就知道，您最懂我。我绝不会让您失望，也绝不会让皇上觉得，把我嫁去科尔沁是错的。”
“快吃莲子羹吧，再不吃就凉了。”太后给她舀了一勺羹，笑着说，“你为了这些事费了这么多心思，可得好好补补。等皇上那边松了口，哀家亲自给你备嫁妆，把你小时候最爱的那套玉饰也给你带上。”
晴儿接过羹，甜意从舌尖漫到心里，比往日任何一次都甜。晚膳后，她陪着太后在庭院里散步，夕阳的余晖洒在玉兰树上，花瓣泛着淡金色的光。太后牵着她的手，轻声说：“晴儿，不管你嫁多远，慈宁宫永远是你的家。要是受了半点委屈，立刻回来，哀家给你做主。”
晴儿反手握住太后的手，语气坚定又温柔：“您放心，我不会受委屈的。我会在草原上好好生活，帮昭烈守好边境，让满蒙更和睦——这样，才不辜负您教我的‘家国为重’，才对得起大清格格的身份。”
夕阳下，两人的身影被拉得很长，像一幅浸着暖意的画。晴儿抬头望着漫天晚霞，心里满是笃定——有了太后的支持，有了史料的佐证，更有自己对大清的一片赤心，她和昭烈的婚事，定能跨过那些阻碍，让草原与京城，因这份情谊更亲近，更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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