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坐在国字脸男人沙发扶手旁的一个大饼脸、梳着油亮中分头的男人，立刻陪笑着用有些生疏的日语附和：
“海老泽组长真是幽默风趣！清水先生确实喝多了。”
他的笑容带着明显的谄媚。
大饼脸男人说完，立刻朝身后使了个眼色。两个一直如同雕塑般站在阴影里的、穿着黑色西装、面无表情的壮硕手下，立刻大步上前，动作麻利地一左一右架起地上的清水。
他们手法娴熟，如同处理一件货物，毫不费力地将这个烂醉如泥的男人拖离了现场，并顺手“砰”地一声带上了厚重的包厢门，将里面的喧嚣与外面的世界再次隔绝。
门内，烟雾缭绕，空气混浊。昂贵的雪茄烟雾与各种香水、酒精的气味交织在一起。被称为海老泽组长的国字脸男人，脸上的夸张笑容如同潮水般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带着审视意味的平静。
他浑浊却异常锐利的目光，如同两把无形的锥子，穿透缭绕的烟雾，牢牢钉在对面的崔会长——那个大饼脸男人脸上。他放在陪酒女郎光滑大腿上的左手并未收回，依旧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随意。
“崔会长……”海老泽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不怒自威的压迫感，“你说……想和我们隼心组合作？”
崔会长立刻如同被电击般坐直了身体，脸上瞬间堆满了近乎谄媚的恭敬笑容，身体微微前倾，急切地回应：
“是的，海老泽组长！您也知道，最近洛杉矶很不太平……”他刻意压低了声音，带着一种分享秘密的语调，“地下流出来了一批自动武器，落到了各大帮派手里。我也拿到了一些。”
他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海老泽的表情，捕捉着对方眼神中最细微的变化。见海老泽没有打断，他胆子稍壮，继续道：
“现在，加州的官方力量已经开始大规模清理那些不安分的家伙了。风暴过后，他们的势力范围必然会缩水。这正是我们这种……‘听话’的势力接手的好机会啊！”
他刻意强调了“听话的”这个词。
海老泽深深地吸了一口手中的古巴雪茄，任由浓郁的烟雾在口腔中盘旋片刻，才缓缓吐出，形成一个完美的烟圈。他摩挲着女郎大腿的手指节奏依旧，眼神中的审视却更加锐利：
“哦？你对拉美人和那些黑人的地盘感兴趣？”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弧度，“那些地方，基本都住着他们的族裔群体，可没法接纳我们啊。”
崔会长连忙像拨浪鼓一样使劲摆手，脸上堆满急切。
“不不不！海老泽组长，您误会了！不是要全面接收，那样目标太大，加州警察绝不会允许的！”他凑得更近了些，声音压得更低，“我们只需要接收部分……那些非核心区的、有价值的区域就行。但是……”
他脸上适时地浮现出为难和恳求的神色，双手一摊：“您也知道，我们新海会人手有限，实力也……所以这才斗胆邀请您，隼心组，一起共谋大事！利益共享！”
他的姿态放得极低，语气充满了恳切。
海老泽陷入了沉默。包厢里只剩下雪茄燃烧的细微“嘶嘶”声和背景音乐的低沉鼓点。他夹着雪茄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晶莹剔透的水晶烟灰缸边缘轻轻敲击着，发出清脆的“叮叮”声。浑浊的眼睛在袅袅升起的烟雾后显得更加深邃难测，仿佛在权衡着巨大的风险与利益。
“崔会长，”他终于再次开口，声音低沉而缓慢，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分量，“老实说，我对那些黑人和拉美人的地盘……兴趣不大。”他抬起眼皮，目光如同实质般穿透烟雾，直视崔会长的眼睛，“主要是这风浪太大了。我怕贸然下水，没捞到鱼，反而被当苍蝇拍死了。”
崔会长的心猛地一沉，仿佛坠入冰窟。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如同戴上了一副拙劣的面具。他太明白海老泽的意思了。
之前的数次接触，对方要么敷衍了事，要么干脆避而不见，根源不就是嫌新海会规模太小、实力太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吗？这次能把他这尊大佛请来，自己可是动用了好几层拐弯抹角的关系，付出了相当不菲的代价才勉强促成的。
他不能放弃！这可能是新海会翻身唯一的机会！
“海老泽组长！”崔会长猛地前倾身体，双手几乎要撑在茶几上，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急切和一丝破釜沉舟的决绝，“我最近……弄到的那批货是一批硬货！真正的硬货！火力绝对够猛！只要我们联手，完全有能力行动！”
海老泽夹着雪茄的手指猛地一顿！那浑浊的眼珠里，一丝精光如同暗夜中的闪电般骤然亮起！他原本慵懒靠在沙发上的身体也不自觉地微微前倾，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真正感兴趣的神色：
“哦？你搞到了些硬货？”
“当然！”崔会长如同被打了一针强心剂，立刻挺直了腰板，脸上瞬间焕发出光彩，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得意，“我可是花了大价钱的！货绝对狠！很难想象对方能在漂亮国的地界上弄来这么一大批好东西，还不被条子发现。”
他端起面前的威士忌酒杯，狠狠灌了一口，冰球撞击杯壁发出清脆的声响，语气中充满了对那神秘军火商的惊叹。
海老泽的兴趣显然被彻底点燃了。他放在陪酒女郎腿上的手不自觉地加重了力道，粗糙的指节陷入柔软的肌肤，惹得女郎眉头紧蹙，一丝痛楚在眼底闪过，但她凭借着强大的职业素养，硬生生将一声痛呼咽了回去，脸上强挤出的笑容显得更加僵硬。
“哦？”海老泽的身体再次前倾，拉近了与崔会长的距离，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探究的光芒，“你和对方的人……见过面？”
崔会长摇摇头，脸上露出一丝遗憾：
“没有。我让手下全权负责的。去收货的人回来说，只看到货放在指定地点，根本没见到人影。”
“这样啊……”
海老泽若有所思地靠回奢华的沙发靠背，右手将还剩半截的雪茄轻轻搁在烟灰缸边缘。他抬起手，用指腹缓缓摩挲着自己下巴上修剪整齐的短须，脸上缓缓浮现出一丝高深莫测、耐人寻味的笑容。
“有点意思……”
他的目光投向包厢顶部昏暗的射灯，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与此同时，在服务生的引导下，陈默已经走到了自己预定的包厢门口。服务生停下脚步，微微躬身，用磁卡在门锁上轻轻一刷，“嘀”的一声轻响，他恭敬地推开厚重的隔音门，侧身让开通道，再次做出“请”的手势：
“您的包厢到了，先生。请享用。”
陈默微微颔首，迈步走进包厢。厚重的门在他身后无声地、缓缓地合拢，如同隔绝了两个世界。外面震耳欲聋的音乐和喧嚣瞬间被削弱到几乎听不见的程度，只剩下一种沉闷的、有节奏的鼓点隐约传来。
包厢内光线昏暗而暧昧，只有几盏氛围灯散发着柔和的光芒。空气中弥漫着新皮革和昂贵香氛的味道。深色的真皮沙发环绕着光可鉴人的玻璃茶几，巨大的液晶屏幕镶嵌在墙上，旁边还有独立的点唱机和吧台。装修极尽奢华之能事。
陈默站在门口，没有立刻坐下。他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过包厢的每一个角落——墙壁的厚度、可能的通风口、电话的位置……最后，他的视线定格在墙壁上那幅巨大的抽象油画上，嘴角缓缓勾起一丝冰冷而锋利的弧度。
好戏，就要开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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