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林薇几乎一夜无眠。
顾夜白意外出现的身影，和他那句石破天惊的“我也来了”，像魔咒一样在她脑海里反复回荡，搅得她心绪不宁。沈心怡在一旁兴奋地分析了半夜“顾神绝对是为爱奔赴”的各种证据，更是让她脸颊发烫，无法思考。
他真的是为她来的吗？那个“摄影社外援”的理由，听起来确实漏洞百出。可如果不是，那又该如何解释这种惊人的巧合？
各种猜测在脑子里打架，直到天快亮时才勉强睡去。
第二天清晨，她是被窗外清脆的鸟鸣和潺潺的流水声唤醒的。阳光透过木制窗棂洒进房间，空气中弥漫着古镇特有的、湿润而清新的草木香气。
昨晚的纷乱思绪在晨光中似乎沉淀了一些。她深吸一口气，决定不再胡思乱想。既然他来了，就当他是真的来拍照的吧。她还有繁重的调研任务要完成呢。
她和沈心怡收拾好画具和…那份令人头疼的调研问卷，下楼去吃早餐。
民宿提供简单的自助早餐，摆在院子里的长桌上。已经有不少同学在了，三三两两地坐着，边吃边聊，气氛轻松。
林薇拿了碗白粥和一个小包子，正想找个角落的位置坐下，目光却不自觉地开始在人群中搜寻。
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她心里说不出是松了口气，还是有点淡淡的失落。
“别找啦！”沈心怡凑过来，咬着包子含糊地说，“我刚才问过了，摄影社那几个人一大早就扛着设备出去拍晨景了，估计你的顾神也跟着去了。”
“他不是我的…”林薇小声反驳，低下头默默喝粥。果然，他是来工作的。
吃完早餐，社长宣布了今天的安排：上午自由写生，下午集体参观几个着名的古宅景点。
大家各自散开，去寻找自己心仪的景色。林薇和沈心怡沿着青石板路慢慢走着，古镇的清晨宁静而美好，炊烟袅袅，偶尔有当地人摇着船从河中间划过，荡开层层涟漪。
风景虽美，但林薇心里还惦记着任务。她找了一个临河的石阶坐下，拿出速写本，却迟迟没有动笔。
“你先画着，我去前面那个桥看看！”沈心怡被美景吸引，蹦蹦跳跳地跑开了。
林薇叹了口气，从包里拿出那份调研问卷和笔记本，开始发愁该怎么完成。问卷问题涉及很多用户使用习惯和偏好，她总不能随便拉个古镇的游客或者居民来问吧？这数据根本不准确。
正烦恼着，身旁的光线忽然被一道阴影笼罩。
她下意识地抬起头。
顾夜白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边。他依旧穿着那身黑色运动服，脖子上挂着一个看起来相当专业的黑色相机，镜头盖还没打开。晨光在他身后勾勒出一圈柔和的光晕，让他冷峻的眉眼似乎也柔和了几分。
他垂眸，目光落在她摊开在膝盖上的问卷和笔记本上，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在这里做这个？”他开口，声音带着清晨的微凉。
林薇像是做坏事被抓住的小孩，慌忙合上本子，有些尴尬地解释：“…没有，就是先拿出来看看…不知道该怎么开始…”
顾夜白沉默地看了她两秒，忽然在她旁边的石阶上坐了下来。
石阶并不宽敞，他的突然靠近让林薇瞬间绷紧了身体，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混合着青草气息的皂角清香。她的心跳又不争气地开始加速。
他却没有看她，而是拿起她那份问卷，快速地浏览了一遍。
“调研的目标用户是大学生和年轻科技爱好者，不是古镇居民。”他语气平淡地指出，手指在几个问题上点了点，“这些问题需要场景代入，凭空想象的数据没有价值。”
“我知道…”林薇小声说，有点委屈，“可是在这里找不到目标用户啊…”
顾夜白放下问卷，转过头看她。距离很近，林薇甚至能看清他长而密的睫毛。
“项目延期了。”他忽然说。
“啊？”林薇没反应过来。
“验收时间，照旧。”他补充道，目光从她脸上移开，望向平静的河面，“那份调研，是我个人的兴趣，不做强制要求。”
林薇彻底愣住了。
延…延期了？不强制要求？
所以…他昨天那份煞有介事、增加她巨大压力的文档，根本就不是紧急任务？那他发给她干嘛？还指定地点？
她呆呆地看着他冷峻的侧脸，完全搞不懂他到底想干什么。
顾夜白似乎并不打算解释。他沉默地坐了一会儿，然后拿起挂在胸前的相机，打开镜头盖，调整了一下参数，对着波光粼粼的河面和远处的石桥，按下了快门。
清脆的快门声在安静的清晨格外清晰。
他低头看着相机屏幕，检查刚拍的照片。
林薇看着他专注的侧脸，看着他熟练操作相机的修长手指，忽然想起他那个“摄影社外援”的身份，忍不住小声问：“学长…你真的是来拍照的吗？”
顾夜白操作相机的手指微微一顿。
他没有立刻回答，也没有抬头，只是保持着看屏幕的姿势。晨光洒在他身上，仿佛给他镀上了一层柔光，也让他此刻的沉默显得有些微妙。
过了几秒，他才淡淡地“嗯”了一声。声音很轻，几乎消散在风里。
然后，他忽然转过头，将相机屏幕转向她。
屏幕上，不是刚才拍的风景照。
而是她。
照片里，她坐在石阶上，微微低着头，眉头轻蹙地看着膝盖上的问卷，晨光温柔地勾勒着她的发丝和侧脸轮廓，身后的古镇流水仿佛都成了虚化的背景。表情有些苦恼，却又带着一种异常的专注和宁静。
他刚才…竟然偷偷拍了她？
林薇的脸“唰”地一下全红了，心脏狂跳得像要炸开。
顾夜白看着她瞬间涨红的脸和震惊的眼神，墨玉般的眸子里似乎极快地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情绪，像是…一丝淡淡的愉悦？
他收回相机，目光重新落在屏幕的照片上，指尖轻轻划过，语气依旧平淡，却抛出一句让林薇彻底石化的话：
“嗯。拍点…想拍的东西。”
就在这时，沈心怡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薇薇！你看我发现了什么！好漂亮的簪子！”
顾夜白闻声，极其自然地将相机屏幕切换回正常的拍摄界面，站起身，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沈心怡跑近，看到顾夜白，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我懂的”的笑容：“顾学长早啊！你们在讨论工作吗？”
“嗯。”顾夜白淡淡应了一声，对着林薇说，“调研的事，不用有压力。”
说完，他对两人微一颔首，便背着相机，转身沿着河岸向前走去，很快消失在青石板路的拐角。
沈心怡立刻凑到还在石化的林薇身边，激动地追问：“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他刚才跟你说什么了？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进展了？”
林薇却仿佛没听见，她只是抬手，轻轻碰了碰自己还在发烫的脸颊，脑海里反复回放着刚才那张照片，和他那句低沉的话语。
【拍点…想拍的东西。】
沈心怡还在叽叽喳喳，林薇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
她回过神来，掏出手机。
是一条新的微信消息。
来自【顾夜白】。
她的心猛地一跳，颤抖着点开。
消息内容不是文字，而是一张照片——
正是他刚才相机里那张，偷拍她的侧脸照。
光线、构图、角度都无可挑剔，捕捉到了她自己都从未见过的、某种专注而柔软的神态。
照片下面，跟着一行简短的文字：
【这张，算用户调研的样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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