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紧紧盯着那几份卷宗。凶手不仅在操控活人，还在操控过去。他像一个隐藏在时间阴影里的导演，随意抽取着剧本和演员。
“查！把所有与赵明远、王斌能扯上关系的，哪怕只是极其微弱的关联，所有旧案、所有相关人员，全部梳理出来！”陈默的声音带着一种发现猎物踪迹的冷冽，“他就在这些关系网的节点上！他熟悉这些案子，熟悉这些人！”
庞大的排查工作再次启动。这一次，目标不再是一个虚无缥缈的“内部人员”，而是一个可能隐藏在系统内部或边缘，并且对过去某些案件抱有特殊执念的特定对象。
就在调查组紧锣密鼓地梳理海量信息时，技侦部门传来了一个令人振奋的消息——通过交叉比对全市交通监控和部分商铺高清探头，他们成功捕捉到了那个“Atm存款人”一次摘下口罩瞬间的清晰侧面影像！
虽然只是侧脸，但人脸识别系统经过高速运算和数据库比对，给出了几个相似度较高的候选名单。
当名单呈现在陈默和老李面前时，一个名字让两人的目光瞬间凝固。
沈兵，男，42岁，原市局法医中心资深法医，三年前因一次“工作失误”引咎辞职。辞职后，与朋友合伙经营一家司法鉴定咨询公司。
法医！
资深法医！
三年前辞职！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仿佛被一道闪电劈中，骤然贯通！
对法医知识的精通，对现场勘查流程的熟悉，能打出“完美绳结”，能获取内部信息（通过残留的人脉或特殊渠道），生活层次不低（符合鞋、裤、保养剂的消费水平），可能具备一定的审美（芒箕茶席），有动机挑选与旧案相关的赵明远和王斌作为目标……
沈兵的影像资料被调出，那个清晰的侧面，与Atm监控中捕捉到的人像高度吻合！
“是他……”老李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沙哑，“竟然是他……”
陈默看着屏幕上沈兵那张平静甚至带着几分斯文的脸，脑海中浮现出的却是那两个“完美”自杀现场冰冷的绳索，以及王斌在废弃工厂里晃动的尸体。
一个曾经的执法者，秩序的维护者，如今却成了最精通如何破坏规则、玩弄死亡的罪犯。
“立刻申请搜查令和逮捕令！”老李猛地一拍桌子，声音因激动而有些发颤，“控制沈兵！快！”
刑警们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出办公室。
陈默却没有动，他依旧看着沈兵的照片。抓住了嫌疑人，并不意味着结束。沈兵为什么这么做？那些旧案与他有何关联？他的真正目标是什么？
他知道，与沈兵的对决，现在才真正开始。而这一次，他面对的不再是一个躲在阴影里的幽灵，而是一个曾经站在光明里，如今却将知识和技能化为致命武器的、最危险的敌人。
逮捕沈兵的过程，顺利得近乎诡异。
没有反抗，没有潜逃。当老李带人冲进他那间位于市中心高档写字楼的司法鉴定咨询公司时，他正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慢条斯理地用一块麂皮擦拭着一个精致的紫砂壶。窗外是车水马龙的城市喧嚣，室内却只有茶香袅袅。
看到涌进来的警察，他甚至连眉毛都没动一下，只是缓缓放下手中的壶，抬眼，目光平静地扫过众人，最后落在站在稍后位置的陈默身上。
“来了。”他淡淡地说了一句，像是早已等候多时。
没有辩解，没有挣扎，他顺从地伸出双手，让林薇给他戴上手铐。那冰冷的金属与他腕间一块价值不菲的手表形成刺眼的对比。
搜查随即展开。公司里整洁得过分，电脑硬盘被格式化，文件柜里只有合法的商业合同和咨询报告。但在他的私人休息室里，技术队有了关键发现——一个隐藏式保险柜。
“密码？”老李盯着沈兵。
沈兵嘴角勾起一丝几不可察的弧度，那弧度里没有温度，只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嘲弄。他没说话。
“撬开！”老李下令。
技术队花了点时间，当保险柜门终于打开时，里面的东西让在场所有经验丰富的刑警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不是现金，不是珠宝。
而是排列得整整齐齐的“纪念品”。
用小型密封袋分装的、不同颜色的纤维和毛发（后经比对，与赵明远案现场椅子上的纤维、王斌衣物纤维等吻合）；
几个标签清晰的U盘；
一沓照片，上面是不同年龄、性别的人，在各种日常场景下被偷拍的身影，眼神茫然，对镜头毫无察觉；
几本厚厚的、手写的笔记。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放在最显眼位置的一个透明盒子，里面装着几枚大小不一的、打磨光滑的……人骨片？旁边还有一个更小的密封袋，里面是几缕深蓝色的尼龙纤维，被精心地摆成一个绳结的图案。
“妈的……变态！”一个年轻刑警忍不住低骂出声。
沈兵被直接押回市局审讯室。他依旧保持着那令人不安的平静，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第一次审讯，老李主问，陈默坐在旁边观察。
“沈兵，知道为什么带你到这里吗？”
沈兵抬了抬眼皮：“协助调查。”
“协助？”老李猛地一拍桌子，“赵明远是不是你杀的？王斌是不是你杀的？”
沈兵轻轻笑了一下，那笑声干涩冰冷：“警官，证据呢？就凭几张模糊的监控截图，和一些……你们从我公司找到的，所谓的‘私人收藏’？那些能证明我杀了人吗？”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陈默，带着一种审视的意味：“陈警官，我以为你会更懂。法医讲求的是证据链。你们有我的直接杀人证据吗？有目击证人吗？有凶器上的指纹吗？”
他说的，恰恰是此案最棘手的地方。所有直接的、肮脏的活计，都是王斌去做的。而沈兵，始终隐藏在幕后，像一个操纵木偶的大师，手上不沾一滴血。Atm存款、药物盗窃，这些间接证据虽然指向他，但以他的专业能力，完全可能准备了无数套说辞来脱罪。
“王斌指甲缝里的芒箕纤维，和你休息室茶席的成分一致！”老李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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