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时节的无极郊外，惠风拂过层层叠叠的新绿，将官道旁的野花香送得老远。两匹神骏的白马踏着碎步并行，前首那匹毛色如霜雪的“照夜白”上，曹子曦她左手轻拢着自家马的缰绳，右手却微微前伸，将另一匹“踏雪”的缰绳也松松握在掌心——那马背上坐着的，正是一身浅粉罗裙的甄宓。
甄宓的裙摆被风吹得微微扬起，露出绣着缠枝莲纹的素色锦袜，她素手轻按马鞍，鬓边的珍珠步摇随着马身的颠簸轻轻晃动，映得她本就莹白的脸颊更添了几分柔光。“曦儿，你不必总顾着我，这踏雪性子温顺，我能控得住”，她侧头看向身侧的人，眼尾带着浅浅的笑意。
曹子曦却头也不回地摇头，目光始终胶着在甄宓被风吹得微红的脸颊上，语气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认真：“那可不成，前日里你在府中练骑射，不还被惊马带得晃了一下？我握着缰绳，心里才踏实”，说着，她忽然话锋一转，压低声音凑到甄宓耳边，“再说了，这样才能名正言顺地多看你几眼，不然宓儿又该说我‘登徒子’了！”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甄宓顿时闹了个大红脸，伸手轻轻推了曹子曦一把，嗔道：“又胡说！”，可嘴角那抹抑制不住的笑意，却早已泄露了她的心意。
一路上，曹子曦的话就没停过，先是讲起昨日在军营里看到的趣事——说有个新兵射箭时用力过猛，弓弦弹到了自己的鼻子，疼得直掉眼泪，却还硬撑着说“这点小伤不算什么”；又说起邺城街头新出的糖画，有个老师傅能画出栩栩如生的凤凰，上次她本想给甄宓买一个，结果排队的人太多，等轮到她时，凤凰的糖画已经卖完了。
“下次我提前半个时辰去排队，定要给你带个最大的凤凰回来！”，曹子曦说得一本正经，仿佛这是什么要紧的大事，甄宓听得频频发笑，银铃般的笑声混着马蹄声，洒落在春风里，她偶尔也会插几句话，说起家中新养的那只白猫，总爱蜷在她的梳妆台上，把她的胭脂水粉扒得乱七八糟，惹得她又气又笑。
两人正说得热闹，曹子曦忽然想起今早去甄宓府中时见到的景象，眉头微微一蹙，语气也认真了几分：“宓儿，你身边是不是缺人？”
今早她进门时，看到几个面生的丫鬟端着水盆走过，动作生疏得很，连走路都小心翼翼的，一看就是刚进府不久。
甄宓闻言，轻轻点了点头，眼底掠过一丝无奈：“我身边得丫环死的死 走的走，只有彩英在身边，不过现在好了，娘亲知道后，给我送了几个机灵的过来！”
曹子曦心里暗暗盘算起来：宓儿身边的人不仅要贴心，更要得力，新送来的丫鬟虽说机灵，但未经调教，怕是难以胜任；而一直跟在甄宓身边的彩英，性子温顺，照顾人倒是细致周到，可论起驭下理事，却还差了些火候。
她抬眼看向甄宓，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那就好，不过那几个丫头要想真正派上用场，还得多加训练才行，彩英忠心是忠心，但在管束下人、安排杂事这些方面，终究还是嫩了点！”
甄宓何等聪慧，一听便知曹子曦话里有话，她挑了挑眉，故意逗道：“哦？听曦儿这话，倒是有什么高见？不妨说来听听！”
“宓儿还记得之前教你剑舞的红姐吗？”曹子曦看着甄宓的眼睛，语气带着几分试探。
甄宓愣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般点了点头：“自然记得，红姐的剑舞刚劲有力，一招一式都带着侠气，我当时学了许久才勉强学会皮毛”，她顿了顿，看着曹子曦的眼神多了几分探究，“曦儿的意思是……想让红姐来调教她们？”
“正是”，曹子曦拍了下手，笑道，“红姐既有手段又有分寸，让她来训练那几个新丫鬟，尤其是点拨一下彩英，保管能让宓儿满意”
甄宓闻言，脸上露出欣喜之色，立刻应道：“好啊！那这事就交给你了！”，可转念一想红姐平日里的做派，和之前听到的流言蜚语，她又有些不放心，连忙叮嘱道，“不过你可得跟红姐说一声，训练归训练，要注意些分寸，别教些…”，她在外听到的红姐是出身红尘之人，担心她把勾栏里得招数都用到丫鬟身上。
曹子曦自然明白甄宓的顾虑，忍不住笑出声来：“哈哈哈哈，宓儿你放心便是，等你真正了解她之后，就不会有这样的担忧了！”
甄宓看着曹子曦自信满满的样子，心里的疑虑渐渐消散，反而对那个只见过几面的红姐多了几分好奇：能让曦儿如此信任的人，究竟是个怎样的奇女子呢？
说话间，前方的林木渐渐稀疏，一座青砖黛瓦的山庄出现在视野中。山庄依山而建，朱漆大门上方悬挂着一块烫金匾额，上书“静云庄”三个大字，字体遒劲有力。门前的石阶干净整洁，两侧摆放着两尊威武的石狮子，一看便知是精心打理过的地方。
刚到庄门口，就见几道身影从里面跑了出来，正是提前赶来安排的夏侯语、郭子姌和丁婧妍。
夏侯语一身火红劲装，性子最是爽朗，她几步跑到曹子曦马前，围着两匹马转了一圈，眼睛里满是羡慕：“阿曦，你这山庄可真不错！依山傍水，清静雅致，快告诉我到底怎么弄到手的？这无极可是寸土寸金的地方，居然还藏着这么块宝地！”
曹子曦勒住马，看着夏侯语那副眼馋的样子，故意挺起胸膛，装出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瞧你这出息！也不看看我是谁？这天下就没有我不知道的地方，想要这么个山庄，还不是手到擒来？”
“噗嗤——”，一旁的甄宓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她自然知道这山庄的来历，看着曹子曦一本正经吹牛的样子，只觉得有趣得很。
郭子姌站在一旁，将甄宓的反应看在眼里，她走上前几步，笑着问道：“宓姐，你为何发笑？难道子曦说的不是真的？”，郭子姌性子温婉，说话总是轻声细语的，让人听着舒服。
甄宓连忙收敛了笑容，脸颊微微泛红，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没有没有，只是看到曦儿……子曦…看到她睁眼说瞎话的样子，实在觉得好笑”，她说着，还忍不住瞟了曹子曦一眼，眼底满是笑意。
丁婧妍站在最后面，听到甄宓的话，握着马鞭的手猛地一紧，指节微微泛白。她早就觉得这山庄来得蹊跷，阿曦虽说有些本事，但要在短时间内在无极弄到这么一处精致的山庄，绝非易事。如今听甄宓这么一说，她心里的猜测越发清晰了。她往前迈了一步，语气带着几分探究：“宓姐的意思是，这山庄并非子曦寻来的？”
曹子曦见丁婧妍追问，知道再瞒下去就要露馅了，索性索性摊了摊手，笑着“自爆”：“好了好了，不装了，这山庄确实不是我的，是宓姐的！”
甄宓从马背上跳下来，走到曹子曦身边，补充道：“这静云庄是我娘家早年置办的产业，我以前未出嫁时，时常会过来小住几日，后来出嫁了，这里就一直闲置着，没想到这次倒是正好派上了用场”，她说着，目光扫过山庄的大门，眼神里带着几分怀念。
夏侯语恍然大悟，拍了拍自己的额头，笑道：“我说呢！我就说你曹子曦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无极摸得这么清楚，还弄到这么好的山庄，原来背后有宓姐这个‘大靠山’啊！”，她原本还想着看曹子曦吃瘪的样子，毕竟这家伙平时总爱吹牛，难得有机会戳破她的谎言。
可出乎夏侯语意料的是，曹子曦不仅没有丝毫尴尬，反而脸上露出了更加自豪的神色，仿佛甄宓的本事就是她的本事一般。夏侯语看得目瞪口呆，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她心里嘀咕着：乖乖，这曹子曦今天是怎么了？不会是吃错药了吧？我都这么说她了，她居然还这么自豪？
为了确认曹子曦是不是真的“不对劲”，夏侯语干脆走上前，伸手摸了摸曹子曦的额头，试探着问道：“阿曦，你没生病吧？怎么我说你靠着宓姐，你还这么高兴？”
曹子曦一把拍掉夏侯语的手，没好气地说道：“你才有病呢！我自豪怎么了？”，她说着，还得意地扬了扬下巴，拉着甄宓的手就往山庄后院走去，“走，宓姐，我带你去看看后院的花园，我让人把你最喜欢的牡丹都移栽过来了！”
夏侯语看着曹子曦那副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只好跟了上去。郭子姌也笑着跟上，只有丁婧妍还站在原地，目光紧紧盯着曹子曦和甄宓相握的手，以及两人并肩离去的背影，眼神复杂难辨。
郭子姌走了几步，回头看到丁婧妍还站在原地，便停下脚步，缓步走到她身边，轻轻叹了口气，语气温和地劝道：“子妍，有些事不可强求，顺其自然就好！”
她知道丁婧妍对曹子曦有情意，可曹子曦的心思全在甄宓身上，这一点，旁人都看得清清楚楚，只有丁婧妍自己还在执着。
丁婧妍猛地回过神来，脸上的神色瞬间恢复了平静。她看了郭子姌一眼，嘴唇动了动，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转过身，跟上了前面的大部队。只是那紧握的双拳和微微泛红的眼眶，还是泄露了她此刻的心情。
山庄后院的花园里，牡丹开得正盛，姹紫嫣红，争奇斗艳。曹子曦拉着甄宓的手，一一给她介绍着各种品种的牡丹，语气里满是宠溺：“你看这株‘姚黄’，开得多大，颜色多正；还有那株‘魏紫’，是我特意让人从洛阳移栽过来的，知道你喜欢……”甄宓静静地听着，偶尔点头回应，阳光洒在两人身上，勾勒出一幅温馨美好的画面。而跟在后面的夏侯语、郭子姌和丁婧妍，看着眼前的景象，各有各的心思，只是这满园的春色，终究还是将那些细微的情绪，都悄悄掩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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