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许江已经回到太皇太后身边伺候。
她动作轻柔地为太皇太后揉按着太阳穴道:“后苑奴婢去看过了,路径都干净,那几株老梅在夕阳下瞧着确实别有韵味。尤其是假山旁边那两株,枝干虬劲,映着霞光,像画儿似的。”
太皇太后闭着眼睛,享受着她的按摩,淡淡地嗯了一声。
许江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疑惑:
“说起来……奴婢方才过去时,好像瞧见李嬷嬷也在附近,神色匆匆的,不知在忙些什么。”
太皇太后并未睁眼,只是搭在引枕上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许江不再多言,专心致志地继续手上的动作。
有些话,点到即止。种子已经播下,只需静待它生根发芽,与另一边的努力里应外合。
夕阳泼洒在仁寿宫,周景兰依旧按计划守在假山旁,手中的金线红丝绦络子在她无意识的揉捏下,已经有些变形。等待的煎熬,远比她想象的更难忍受。
钱能悄悄从蔷薇丛后探出头,朝她打了个隐蔽的手势,用口型无声地说道:“影子已撤。”
周景兰微微颔首,表示明白。
就在这时,那抹令人心悸的宝蓝色,极其短暂地闪现了一下,便已隐没在竹叶的阴影之中。
对于暗中观察的李嬷嬷来说,已经足够了!她看得清清楚楚!那就是郕王!
李嬷嬷她强忍着立刻冲出去的冲动,换上一副忧心忡忡、欲言又止的模样,匆匆赶往太皇太后日常起居的东暖阁。
太皇太后刚用罢晚膳,正捧着一盏清茶漱口。李嬷嬷觑准时机,上前一步,跪倒在地,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犹豫和惶恐:
“启禀太皇太后……奴婢……奴婢有要事禀报。”
太皇太后放下茶盏,目光平静地看向她:“何事?”
李嬷嬷伏低身子,语气愈发显得忠心耿耿:“奴婢……奴婢方才想起,白日里路过后苑时,似乎……似乎瞧见有身份不明的人影,在假山附近鬼鬼祟祟地徘徊……奴婢当时未曾在意,此刻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事关宫闱安宁,奴婢不敢隐瞒……”
“身份不明?”太皇太后微微蹙眉。
“奴婢……奴婢隔得远,看不太清,但形迹确实可疑。”
李嬷嬷抬起头,脸上写满了担忧,
“奴婢斗胆,想着太皇太后晚膳后不是正要去后苑散步吗?不如……不如就便去看一眼?若真是奴婢看花了眼,自是最好,若真有什么不妥,太皇太后圣目如电,也能及时处置,以防万一啊!”
许江侍立在太皇太后身侧,此时适时开口,语气平和:
“太皇太后,既然李嬷嬷这么说,为了安心,不如就去看看吧。后苑景致好,走一走也无妨。”
太皇太后的目光在许江和李嬷嬷脸上各停留了一瞬,沉吟片刻,终于点了点头,将手中的茶盏递给旁边的宫女:“既然如此,那就去看看吧。摆驾后苑。”
太皇太后的仪仗悄无声息地来到后苑入口。太皇太后示意銮驾停下,只带着许江、李嬷嬷以及三两个贴身得力的宫女太监,缓步向内走去。
绕过一丛生长得极为茂盛的翠竹,假山旁的景象终于毫无遮挡地映入众人眼帘——
没有预料中惊慌失措的郕王,只有周景兰和钱能两人。
周景兰坐在假山下方的石凳上,手里拿着九连环,正低着头,眉头微蹙,似乎在苦苦思索解开的法子。
钱能则站在身边,用手指着九连环的某个环节,嘴唇微动,像是在低声讲解着什么。
两人靠得是有些近,但绝无任何狎昵之态,更像是一个在教,一个在学。
这情景,在温暖柔和的夕阳余晖中,竟意外地有几分少年人之间纯粹而专注的氛围。
李嬷嬷看到这一幕,如同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瞬间僵在原地,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这……这怎么可能?!郕王呢?!那个拿着金线红丝绦络子的周景兰呢?!
许江却带着一丝凛然质问的声音,已在她耳边清晰地响起:
“李嬷嬷,你口口声声说瞧见身份不明、鬼鬼祟祟的人影,指的就是景兰和钱能?”
许江的目光淡淡扫过僵立当场的李嬷嬷,又转向太皇太后,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困惑与一丝不满,
“他们二人,一个是仁寿宫登记在册的宫女,一个是奴婢身边伺候、有名有姓的内侍,何时成了身份不明之人?你方才又那般信誓旦旦,说什么形迹可疑,关乎宫闱安宁……如今太皇太后亲至,你就让太皇太后看这个?看两个小宫人在此研究一个九连环?!”
李嬷嬷被太皇太后一声冷喝打断,脸上血色尽失,嘴唇哆嗦着。
周景兰和钱能早已吓得魂飞魄散,慌忙从石凳上滚落,匍匐在地,声音颤抖不止:“奴婢给太皇太后请安,太皇太后千岁!”
太皇太后的目光如同冰锥,先扫过跪在地上、吓得瑟瑟发抖的两个小人儿——
一个是不足十岁的小内使,一个是身量未足的小宫女。她又看向那个做工粗糙、随处可见的九连环,最后,那冰冷刺骨的视线牢牢钉在了面如死灰的李嬷嬷身上。
“你们在此做什么?”
周景兰抬起头,声音断断续续却足够清晰:
“回…回太皇太后…奴婢愚笨,前些日子得了这个九连环,怎么也解不开…心里烦闷,又怕在屋里练习打扰旁人,就…就偷偷来这里琢磨…碰巧遇到钱能内使路过,他…他见奴婢实在解不开,才好心指点了几句…奴婢们真的只是在解这九连环,求太皇太后明鉴!”
她说着,将手中的九连环高高举起,竹篾的材质普通至极。
钱能也连忙重重磕头,额头抵着冰凉的地面:
“太皇太后明鉴!奴婢只是见景兰姐姐为此烦恼,一时多嘴…绝无任何不轨之心!奴婢…奴婢这等身份,岂敢有半分非分之想啊!”
他话语中的卑微和惶恐,听起来情真意切。
太皇太后尚未开口,许江已上前一步,目光平静地扫过李嬷嬷,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诮:
“太皇太后,您也亲眼看见了。不过是个九连环,两个孩子一个愿教,一个愿学,虽说地点选得不太妥当,但也算不得什么大事。何至于像李嬷嬷方才所言,是什么身份不明、鬼鬼祟祟、甚至关乎宫闱安宁的天大祸事?”
她微微一顿,语气转为锐利,
“李嬷嬷,你方才不是信誓旦旦,说瞧见了不得的人和事吗?如今太皇太后在此,你指给太皇太后看看,那了不得的人在何处?那需要惊动凤驾的‘祸事’又是什么?”
就在这时,杭泰玲和万玉贞突然急匆匆赶来,见状立刻跪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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