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景兰穿着一身景福宫统一的素净宫装,未施粉黛,却眉目如画,气质沉静,低眉顺目间自有一股灵秀,比起殿选那日锋芒毕露的样子,更多了几分惹人怜惜的柔韧。
吴太妃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笑着对胡善祥道:“姐姐这景福宫倒是养人,瞧这周宫女,几日不见,愈发显得眉清目秀,气度沉静了。今日我倒是仔细瞧见了,原来是这样齐整灵透的人儿,难怪当日敢在殿前说出那般……惊人之语。”
周景兰心中一凛,连忙更深地低下头去。
胡善祥淡淡一笑,拨动着佛珠:“太妃过奖了。孩子还小,还需磨砺。”
吴太妃放下茶盏,目光转向周景兰,语气温和地问道:“周景兰,听闻你那好姐妹万玉贞,如今去了尚宫局做女史?她也是个拔尖儿的。”
周景兰恭敬回答:“回太妃娘娘,是。万姐姐才学出众,蒙太皇太后恩典,入职尚宫局。”
胡善祥在一旁,像是忽然想起什么,接口道,语气带着一丝追忆的感慨:“说起来,吴太妃当年,也曾是尚宫局的尚宫呢,那可是六尚之首,统领内宫女官,风头无两。便是如今那位赵尚宫,当年也不过是吴太妃手下的一名女史罢了。”
周景兰闻言,心中大为惊讶,不由地抬眼悄悄看了吴太妃一眼。她只知道吴太妃是宫女出身,得幸于先帝,却不知她竟曾官至尚宫,位同内相!难怪她通身气度不凡,行事也颇有章法。
吴太妃脸上掠过一丝不自然,随即摆摆手,语气带着些许避讳和黯然:
“姐姐快别提起那些陈年旧事了。都是过去的事了,提它作甚。”
她显然不愿多谈自己那段辉煌又敏感的过去。
然而,她越是避而不谈,周景兰心中就越是好奇。这位曾经执掌内宫、位高权重的吴尚宫,是如何成为先帝妃嫔的,又如何在先帝去世后,带着年幼的皇子在这危机四伏的后宫中艰难生存下来的?这背后的故事,定然比戏文里唱的还要曲折惊心。
吴太妃又坐了片刻,便起身告辞了。
临走前,她又深深地看了周景兰一眼,那目光中包含了太多复杂难言的情绪,有关注,有审视,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如同打量一件有用器物般的算计。
这几日突然天气乍暖还寒,一时间内宫炭火供不应求,去往景福宫的也就少了。
这日,内府监将各宫的用度分发下来。送往景福宫的,却只有寥寥几车,且多是些普通的黑炭,负责接收的如意清点完毕,眉头微蹙,却也没说什么,只吩咐小宫人们小心搬运入库。
然而,底下人的怨气却压不住了。几个年纪较小、入宫不久的小宫女和小内侍,一边搬着那劣质的黑炭,一边忍不住低声抱怨起来。
“怎么只有这些?这黑炭烟大火小,怎么用啊?”
“就是,棉絮也这么薄,景福宫本来就阴冷,这不是要冻死人吗?”
“唉,自从那位周姑娘来了之后,咱们景福宫真是越来越……唉!”
“可不是吗?听说她在殿前冲撞了陛下和太皇太后,这才被贬到咱们这儿,真是个扫把星!连累得咱们也跟着受苦!”
这话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正从殿内走出的周景兰耳中。她脚步一顿,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她可以忍受自己被非议,却绝不能容忍因自己而连累胡娘娘和整个景福宫被人轻贱克扣!
她猛地转过身,目光锐利如刀,扫向那几个嚼舌根的小宫人,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冷厉:“刚才的话,是谁说的?站出来!”
那几个小宫人吓得一哆嗦,没想到会被当场抓住,顿时噤若寒蝉,低着头不敢看她。
周景兰一步步走过去,虽年纪比他们大不了多少,但此刻周身散发的气势,竟让那几个小宫人感到一阵心悸。
“扫把星?”周景兰冷笑一声,
“我周景兰行得正坐得直,殿前所言,问心无愧!倒是你们,不去想如何应对困境,反倒在这里怨天尤人,编排是非!景福宫再清冷,胡仙师待我们如何?如意姐姐平日又是如何教导你们的?如今不过是用度上暂时有些艰难,你们不思同心协力,反倒内讧起来,说这些丧气话,岂不是更让人看了笑话,坐实了我们景福宫好欺负?!”
她目光灼灼,逼视着他们:“今日我把话放在这里,用度之事,我自会想办法解决!但若再让我听到谁在背后搬弄口舌,诋毁胡仙师,或者动摇人心,休怪我不讲情面,按宫规处置!”
她这番疾言厉色,带着一股豁出去的狠劲,顿时将那几人镇住了,连连告饶:“周姑娘息怒,奴婢知错了,再也不敢了!”
如意这时也走了过来,她先是对那几个小宫人道:“都下去做事吧,以后莫要再胡言乱语。”然后转向周景兰,语气依旧平和,却带着一丝无奈:
“景兰,你也别太动气。这种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咱们景福宫势微,尚宫局那边……唉,能忍则忍吧。”
“忍?”周景兰胸口起伏,倔强地摇头,“如意姐姐,不能忍!这次若是忍了,下次她们只会变本加厉!仙师潜心修道,与世无争,但我们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受委屈,连过冬的炭火棉衣都要被克扣!这个头,我必须出!”
就在这时,一个略带戏谑的清亮声音从廊柱后传来:“哟,这是谁惹我们周姑娘生这么大气?远远就听见了。”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靛蓝色内侍服、约莫十七八岁的年轻太监走了过来。他生得极为俊俏,眉目如画,唇红齿白,一双桃花眼顾盼生辉,竟比周景兰在仁寿宫见过的、以俊俏出名的吴忠还要好看几分,只是眉宇间多了几分吴忠没有的灵动与不羁。周景兰心中不由暗赞了一声。
如意见到他,似乎松了口气,介绍道:“景兰,这是吉祥,也在咱们景福宫当差,平日里负责一些采买跑腿的杂事。”她又对吉祥道:“吉祥,这是新来的周姑娘。”
吉祥笑嘻嘻地对着周景兰拱了拱手:“周姑娘,久仰大名了,殿前惊雷,如雷贯耳啊!”他虽说着恭维话,眼神却清澈,并无嘲讽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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