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服的裤子被划开了一大道口子，一直裂到膝盖，露出的腿上有几道明显的划痕，渗着血珠。
她的右手紧紧攥着一把水果刀，刀刃上的血迹已经开始凝固，变成了暗红色，手指用力到发白，指间里全是血。
破烂的校服被血染湿了一大片，深色的血迹晕开，像一朵狰狞的花。
而在她面前的地方，倒着一个穿着黑色连帽衫的男子，看年纪也就十七八岁，头发染成了黄色，此刻双目圆睁，嘴角还挂着一丝血迹，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身下的地面已经被血浸透，暗红色的血蔓延开来，一直流到王琳琳的脚边。
林盼只觉得脑子里轰的一声，像有无数根针在扎他的神经，眼前的世界瞬间变成了一片模糊的血色。
他什么也顾不上了，快步冲过去，蹲在王琳琳身边，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你怎么样？你没事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琳琳像是没听到他的话，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眼神空洞地盯着地面，只有在林盼碰她胳膊的时候，才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猛地一颤，手里的水果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林盼！林盼！你别碰她！”袁甄也反应了过来，连忙跑过来拉住林盼，声音里带着哭腔，“快报治安官！快叫救护车！”他看着地上的男人，又看了看浑身是血的王琳琳，高大的身子止不住地发抖，眼泪已经流了下来。
林盼这才如梦初醒，慌忙去捡掉在一旁的手机，可手抖得太厉害，连手机都拿不稳。
袁甄赶紧从他手里抢过，哆哆嗦嗦地拨通了治安官的紧急电话，语无伦次地说着地址和情况：“喂……治安官吗？幸福小区往北和海燕小区交汇处的小巷里……有人……有人好像有点死了……还有个女生……她受伤了……”
挂了电话，袁甄蹲在地上，双手抱着头，声音哽咽：“怎么办啊林盼……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琳琳她……”
林盼没有说话，只是蹲在王琳琳身边，脱下自己的校服外套轻轻盖在她身上，努力遮住她裸露的肩膀。
他想安慰她，可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一样，疼得厉害。
他看着王琳琳空洞的眼神，看着她脸上的泪痕，看着地上的血迹，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快要窒息。
后面的事情，林盼记不太清了，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像在梦里一样。
他只记得治安官的治安笛声由远及近，红蓝交替的灯光照亮了整个小巷。
记得救护车的鸣笛声刺耳地响起，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和护士匆忙地抬着担架跑进来。
记得警察过来询问情况，他和袁甄站在一旁，断断续续地说着看到的一切，可怎么也说不清楚当时的混乱。
记得王琳琳被抬上担架的时候，终于有眼泪从她空洞的眼睛里流了下来，顺着脸颊滑落，滴在他的手背上，冰凉刺骨。
治安官车顶灯的光在他眼前晃来晃去，医生和治安官的声音在他耳边嗡嗡作响，可他什么也听不进去，脑子里只有王琳琳那张空洞的脸，还有地上蔓延的血迹。
不知道过了多久，治安官把他和袁甄带回了治安所做笔录。
父母也赶了过来，妈妈看到他失魂落魄的样子，抱着他哭个不停，爸爸则皱着眉头和治安官沟通，脸色阴沉得可怕。
第二天，消息就传遍了学校。
那个小混混因为内脏被刺破，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没了呼吸。王琳琳虽然是正当防卫，但也涉嫌防卫过当过失致人死亡，被治安官带走调查，再也没来过学校。
林盼的世界仿佛一下子就空了。
以前每天早上，桌洞里都会有王琳琳放的煮鸡蛋，课间的时候，她会拿着数学题来问他，放学的时候，他们会一起走在夕阳下，聊着未来的梦想。
他们约好要一起考上第一高中，一起去看海边的日出。可现在，这些约定都像泡沫一样，烟消云散了。
他开始变得浑浑噩噩，像失了魂一样。
上课的时候，他盯着黑板发呆，老师讲的内容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下课的时候，他就趴在桌子上，谁也不理，袁甄喊他去打球，他也只是摇了摇头。
放学的时候，他一个人慢慢走回家，再也没有人在他身边叽叽喳喳地说话，街边的烧烤店还在每晚火爆，可他再也没有去过。
他的学习成绩一落千丈，从班级中游掉到了倒数，每周测验的试卷上红叉叉一片。
班主任找他谈了好几次话，语重心长地劝他，可他只是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
父母也很着急，每次开家长会回来，都会唉声叹气，可他们自己也顾不上他。
爸爸的茶叶生意亏了一大笔钱，每天都在外面跑业务、找关系，回了家脾气也变得不好，天天和妈妈吵架，家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他们对林盼的关爱，也渐渐少了许多。
林盼每天都坐在窗边，看着外面的天空，心里空荡荡的。
他总觉得这一切就像一场噩梦，可那一晚王琳琳空洞的眼神和地上的血迹，又真实得让他痛彻心扉。
他不知道王琳琳现在怎么样了，不知道她会不会害怕，不知道他们的约定，还有没有机会实现。
……
世界像是被按下了慢放键，所有的色彩都在王琳琳被抬上救护车的那一刻褪去，只剩下灰蒙蒙的一片。
他再也没有见过王琳琳，没人知道她后来去了哪里，过得好不好，甚至没人再敢轻易提起这个名字。
那晚小巷里的血色记忆，被所有人默契地埋进了心底深处。
袁甄的离开来得毫无征兆。
大概是中考前一个月，他在放学后叫住了林盼。
“我爸说这边户口不好弄，得回老家考学，下周就走。”袁甄的声音比平时低了好几个度，“林盼，对不起啊，以后……可能没法一起玩了。”
林盼看着他，张了张嘴，却没说出一句话。
他连安慰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看着袁甄把一本写满笔记的数学练习册塞到他手里，然后转身跑开，背影很快消失在教室门口。
那本练习册，林盼后来一直放在书桌最底层，再也没翻开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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