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室的厚重墙壁在那道凌厉的绯红色光芒面前，如同热刀切油般被无声撕裂。
光芒敛去，绯夜的身影出现在破口处，她依旧穿着那身暗紫色长裙，但周身缭绕的魔元却与平日娇媚慵懒的气质截然不同，带着一股近乎实质的煞气。
她琥珀色的眼眸先是快速扫过石室内的情况——那剧烈震动、血光冲天的棺椁，那被血光缠绕、面色苍白如纸的若离，以及那团在血光中狂笑、逐渐凝聚成形的狰狞魔影。
“啧，老掉牙的把戏。”绯夜撇了撇嘴，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嫌弃，但眼神却冰冷如刀。
她甚至没多看那魔影一眼，目光直接落在若离身上，看到她肩头再次崩裂的伤口和几乎被抽空生机的虚弱状态，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吵死了。”她对着那狂笑的魔影方向，随手一挥。
一道凝练如实质的绯红魔刃凭空出现，精准无比地斩在了缠绕若离脚踝的那些血色光触之上！
“嗤——！”
如同烧红的烙铁浸入冰水，血色光触发出刺耳的尖啸，瞬间断裂、消融！施加在若离身上的禁锢之力骤然消失。
若离身体一软，几乎栽倒，但她立刻用手撑住了旁边冰冷的石壁，稳住了身形。
她微微喘息着，雪色的长发有些凌乱地贴在汗湿的额角，鎏金色的眼眸抬起来，看向破墙而入的绯夜，眼神里没有什么惊魂未定，只有一丝极淡的、类似于“你来了”的平静，仿佛刚才命悬一线的不是她自己。
“还能走吗？”绯夜几步跨到她身边，伸手想扶她，语气依旧算不上温柔，甚至有点不耐烦。
若离避开了她的手，自己站直了身体，虽然脚步还有些虚浮。“可以。”声音微哑，但很稳。
就在这时，那棺椁中爆发的血光达到了顶峰，一个由浓郁血光和阴影构成的、头生双角、面目模糊的魔物彻底挣脱了棺椁的束缚，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
恐怖的威压瞬间充斥了整个狭小的石室，远超之前的蚀骨魔，甚至让若离感到一阵心悸。
“一个被分尸封印的失败品，也敢嚣张？”绯夜冷哼一声，面对那威压惊人的魔物，脸上没有丝毫惧色，反而上前一步，将若离隐隐护在身后。
她双手在胸前快速结印，绯红色的魔元在她指尖流淌，化作无数细密繁复的符文。
“封！”
她一声清叱，那些绯红符文如同拥有生命般，化作一张巨大的光网，朝着那刚刚成型、似乎还有些不稳的魔物当头罩下！
魔物咆哮着，挥动由血光构成的利爪，狠狠抓向光网！
“轰！！”
能量碰撞的巨响在石室内炸开，震得整个石室簌簌落下灰尘。
绯红色的光网剧烈震颤，但并未破碎，反而如同附骨之蛆般，死死缠绕住魔物，不断收缩，压制着它周身暴戾的血光。
“走！”绯夜头也不回地对若离喝道，同时维持着光网的封印，额角隐隐有青筋跳动，显然并不轻松。
这魔物被封印前实力恐怕极强，即便如今刚刚脱困、状态不稳，也绝非易与之辈。
若离没有犹豫，她知道留在这里只会成为拖累。
她强忍着虚弱和肩头的疼痛，身影一闪，便从绯夜破开的那个墙壁缺口钻了出去。
外面依旧是遗弃回廊那令人窒息的黑暗和混乱。
她辨别了一下方向，朝着与之前魔傀搜查相反的一条岔路快速离去。
脚步有些踉跄，但速度并不慢。
在她身后，石室内传来的能量轰鸣和魔物不甘的咆哮声持续了片刻，最终，伴随着一声更加凄厉、仿佛被强行扼住喉咙的嘶鸣，一切重归寂静。
过了一会儿，绯夜的身影也从那缺口处闪了出来。
她拍了拍裙摆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脸色微微有些发白，呼吸也略显急促，但眼神依旧明亮，甚至带着点……兴奋？
她快步追上已经走出了一段距离的若离，语气带着邀功般的得意：“怎么样？关键时刻还得靠我吧？那老鬼还想吸干你？做梦！”
若离停下脚步，回头看了她一眼。
昏暗的光线下，她雪发沾尘，衣裙染血，脸色苍白，但那双鎏金色的眼眸却依旧平静，甚至比平时更亮了些。“多谢。”她说道，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听不出多少感激，更像是一种陈述。
绯夜对她的反应似乎早已习惯，也不在意，凑近了些，仔细看了看她肩头的伤，啧啧两声：“又裂开了。你也真能忍。”
她再次拿出那个装幽魂续肌膏的玉盒，不由分说地挖了一大坨，动作比上次稍微轻柔了点，抹在若离伤处，“省着点用，这玩意儿很贵的！”
冰凉的药膏再次带来舒缓感。若离任由她动作，目光却落在绯夜略显苍白的脸上和微微紊乱的气息上：“你受伤了？”
“小意思。”绯夜满不在乎地摆摆手，“那玩意儿被封印太久，外强中干而已。不过它最后自爆那一下，倒是有点麻烦。”
她揉了揉胸口，龇了龇牙，“还好本殿下反应快。”
她拉着若离，找到一处相对干净、由几块巨大落石形成的夹角阴影里坐下。“暂时歇会儿，那魔物自爆动静不小，可能会把别的什么东西，或者萧翊辰的狗再引过来。”
两人靠坐在冰冷的岩石下，遗弃回廊恢复了它亘古的死寂，只有彼此轻微的呼吸声。
黑暗中，绯夜身上那股甜腻的暖香似乎也淡了些，被一种战斗后的、淡淡的魔元气息取代。
“你怎么找到我的？”若离忽然问道。
这遗弃回廊如同迷宫，绯夜却能如此精准地找到她被困的石室。
绯夜得意地晃了晃手腕，上面一个不起眼的银色细镯闪烁着微光：“给你的储物袋里，我放了点小玩意儿。不然你以为我凭什么敢让你一个人待在这种鬼地方？”
她眨了眨眼，“毕竟，你现在可是我的‘重要合作伙伴’。”
若离默然。
原来从一开始，她就处在绯夜的监视之下。
这种被掌控的感觉并不令人愉快，但眼下，这确实救了她一命。
“那个阴影……是什么？”她换了个问题。
“一个失败的试验品罢了。”
绯夜语气随意，仿佛在谈论一件无关紧要的旧物，“好像是很多年前，某个试图挑战前任魔君的疯子弄出来的东西，想融合什么上古残魂，结果搞出来个四不像，只知道吞噬生机，最后被分尸封印了。没想到还有一部分残魂躲在那棺材里，苟延残喘到现在。”
她撇撇嘴，“估计是感应到你身上那股特别的生气，想借你的力量彻底脱困，恢复一点元气。”
特别的生气？若离摸了摸自己冰凉的手腕。
是因为她并非魔族吗？
“不过现在彻底灰飞烟灭了。”绯夜拍了拍手，像是掸掉什么脏东西，“也算为民除害。”
两人一时无话。
疲惫和伤痛如同潮水般阵阵袭来，若离靠在岩石上，半阖着眼，长长的雪色睫毛垂下，遮住了鎏金色的眼眸，似乎有些昏昏欲睡。
她看起来依旧没什么表情，但那种强撑着的淡漠下，透出一种易碎的慵懒感。
绯夜侧头看着她，看着她苍白近乎透明的脸颊，沾染了灰尘却依旧不掩绝色的容颜，还有那仿佛对自身处境全然不在意、或者说懒得在意的随性姿态，琥珀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光。
“喂，”她忽然低声开口，打破了寂静，“你说……要是萧翊辰真的找到你，你会怎么办？”
若离眼睫微颤，却没有睁开，只是极轻地、几乎听不见地吐出两个字：
“不知道。”
她是真的不知道。
对于那片空白的过去，对于这个强行将她禁锢的魔君，对于不可知的未来，她都没有任何概念。反抗也好，顺从也罢，似乎都激不起她心中太多的波澜。
只是一种本能的、对自由活动和品尝新奇事物的微弱向往，支撑着她此刻的挣扎。
绯夜看着她这副样子，忽然觉得有些气闷，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怜惜。
她伸出手，似乎想碰碰若离的脸颊，但指尖在即将触及时，又顿住了，最终只是轻轻拂开了粘在若离额前的一缕沾血的发丝。
“放心吧。”绯夜的声音也低了下来，带着一种罕见的、近乎承诺的意味，“在我玩腻……呃，在我觉得合适之前，不会让他找到你的。”
若离依旧闭着眼，没有任何反应，仿佛已经睡着。
绯夜看着她的睡颜，轻轻叹了口气，也靠在岩石上，闭上了眼睛，嘴角却无意识地，勾起了一抹极淡的、与她平日张扬风格不符的柔和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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