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坠的过程并非自由落体,更像是被某种力量牵引着,穿过一条由冰冷规则构筑的隧道。四周不再是坚冰和岩石,而是流动的、散发着幽蓝微光的复杂几何结构,如同巨兽的血管与神经。
终于,牵引力消失,四人落在一个巨大的平台上。
眼前的一切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这里是一个位于冰层深处、难以估量其规模的巨大空间。穹顶由无数不断变换、组合的发光几何体构成,投射下冰冷而均匀的光线。脚下是光滑如镜的黑色材质,延伸至视野尽头。空间中林立着无数巨大的、形态各异的精密机械结构,有些如同参天古树般枝杈丛生,上面流淌着数据的光瀑;有些则像是沉默的异形雕塑,表面浮现着难以理解的星图与公式。空气中弥漫着低沉的嗡鸣,那是无数精密仪器协同运行的声音。
这里没有生命的气息,只有绝对的秩序、冰冷的逻辑和庞大到令人窒息的计算力。
“欢迎来到第七枢纽。”那个冰冷的电子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声音仿佛来自空间的每一个角落,“主动进入观测核心,此行为已录入数据库,行为模式分类:激进防御型。”
平台前方,光影汇聚,凝聚成一个模糊的、不断变化着几何形态的虚影,它没有固定的面貌,只有纯粹的、代表“观察者”意志的投影。
“这里就是你的本体?”林墨感受着周围无处不在的规则压力,这里的每一寸空间都仿佛被精心计算和掌控,排斥着一切未经许可的变量。
“本体为分布式结构,此枢纽是处理你们相关数据的核心节点。”观察者投影回答,“你们的反抗行为增加了数据收集的复杂度,但也提供了更多关于应激反应的样本。现在,进行深度规则解析。”
话音刚落,平台四周升起数十个金属探针,顶端亮起刺目的白光,对准了林墨。一股远比之前更加庞大、更加精准的规则束缚力场笼罩下来,试图将他彻底固定并“拆解”分析。
“休想!”雷昊怒吼,肩扛式能量炮爆发出炽热的光束,轰向最近的探针。然而,光束在距离探针数米远的地方就被一层无形的能量偏转护盾扭曲、消散。
“物理与能量防御体系完整度99.8%。”观察者平静地汇报,“建议停止无效抵抗。”
莉娜试图寻找网络接口进行入侵,却发现这里的系统结构与人类科技完全不同,是基于规则层面直接交互的,她的黑客技术毫无用武之地。“不行!它的系统是封闭的规则逻辑环!”
艾登扔出的几个爆破装置也只是在光滑的地面上留下几处焦痕,无法破坏任何关键结构。“妈的,这地方硬得离谱!”
林墨在力场中艰难地支撑着,银白星辉的领域被压缩到身体周围一米,那些白光如同手术刀,试图剥离他对规则的控制。他能感觉到,观察者的力量并非不可对抗,但其背后那庞大的计算力,总能预判并化解他的每一次规则变动,如同下棋时面对一个算无遗策的对手。
(不能和它比拼计算……它的计算力近乎无限……需要打破它的节奏,引入它无法计算的变量……)
他想起了艾登那总是出人意料的“创造”力,想起了雷昊那无视复杂、直指核心的“稳固”突破,想起了莉娜在绝境中寻找唯一生路的“精密”……
(……它不是生命,它遵循绝对逻辑……那么,非逻辑、或者说,超越它当前逻辑模型的东西,就是它的弱点!)
“艾登!”林墨通过规则连接传递意念,“还记得你那个失败的时间锚吗?不是回忆规则,而是制造小范围的规则悖论!不需要大,只要能干扰它的局部计算!”
“悖论?我试试!”艾登眼睛一亮,立刻从装备带里翻出一个看起来像是胡乱拼凑的装置,猛地砸向地面。
装置没有爆炸,而是散发出一圈扭曲的光晕。光晕范围内,平台的黑色材质突然同时呈现出“绝对光滑”和“布满尘埃”两种矛盾状态,空间坐标也出现了极其微小的、自我指涉的错乱。
“检测到局部规则冲突……逻辑校验……错误……重新计算……”观察者的电子音出现了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迟滞,笼罩林墨的束缚力场也出现了极其细微的波动。
就是现在! “莉娜!分析它重新计算时的规则流向,找到力场生成的核心节点!” “雷教官!攻击莉娜标记的点,用你最纯粹的力量,无视任何变化,直击一点!”
“明白!”莉娜眼中数据流狂飙,瞬间捕捉到了那因为悖论干扰而短暂暴露的、如同心脏般搏动的规则节点。“坐标锁定!能量特征:高密度聚合态!”
雷昊没有任何花哨,将全部力量灌注于拳套,整个人如同炮弹般冲向那个节点,一拳轰出!这一拳蕴含着他无坚不摧的意志和最纯粹的力量,简单,粗暴,却有效!
咔嚓!
仿佛玻璃碎裂的声音。笼罩林墨的束缚力场应声破裂!那些白光探针也剧烈闪烁起来。
“成功干扰局部运算。行为模式:利用低概率规则异常协同作战。数据已记录。”观察者的声音恢复了平稳,但那个投影的闪烁频率明显加快了。“但此级别干扰无法影响枢纽核心。启动更高序列防御协议。”
整个机械神殿的嗡鸣声陡然提升了一个量级!更多的攻击性结构从地面和穹顶浮现,能量武器开始充能,空间本身也开始扭曲,试图将四人分割开来。
“它要动真格的了!”艾登喊道。
林墨挣脱束缚,眼神锐利。他知道了对方的弱点,但也明白了对方的强大。常规手段无法取胜。
他看向那不断变化的几何投影,做出了一个决定。 “观察者!你不是要数据吗?你不是想理解‘规则奇点’吗?” 林墨的声音响彻神殿,他主动散开了自身的防御领域,将他的规则核心——那融合了秩序、混沌、理性与情感的复杂结构,毫无保留地展现在对方面前。
“这就是我!一个无法用你冰冷逻辑完全解构的存在!我的力量源于守护,源于羁绊,源于那些你视为‘低权重干扰’的情感!你想观察?那就亲自来‘感受’一下,什么是无法被计算的数据洪流!”
他将自身全部的意识、全部的情感体验——与同伴的信任、失去的痛楚、守护的决心、重生的希望……所有构成“林墨”这个独特存在的、温暖而复杂的一切,化作一股纯粹的信息风暴,主动冲向了观察者的核心投影!
这不是攻击,而是……信息的倾泻,是生命的展示,是逻辑之外的、属于“心”的力量。
“!!!???”
观察者的投影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不稳定的扭曲!那冰冷的电子音发出了刺耳的、混杂着无数乱码的噪音!
“数据溢出——!逻辑冲突——!无法归类——!错误!错误!错误——!”
庞大的机械神殿运行出现了明显的卡顿,光芒明灭不定。那绝对秩序的空间,因为一股过于庞大、过于复杂、无法被其现有模型处理的“温暖数据”的涌入,而陷入了短暂的……“死机”状态。
雷昊、莉娜、艾登都愣住了,他们看着林墨,看着那仿佛成为温暖光源的同伴,以及那陷入混乱的机械神殿。
林墨脸色苍白,这几乎耗尽了他的心力,但他站稳了,看着那不断报错、试图重启系统的观察者投影,一字一句地说道:
“现在,你还能轻易地将我们……‘解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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