枉死城的入口,并非想象中巍峨的鬼门关,而是一片沉入地底、无边无际的荒芜平原。天空是永恒的铅灰色,低垂得仿佛触手可及,没有日月星辰,只有一片浑浊、压抑的微光,不知从何而来。空气粘稠而冰冷,带着浓重的土腥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沉淀了无数岁月的腐朽与哀伤气息,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冰冷的淤泥。
大地是龟裂的灰黑色,寸草不生。嶙峋的怪石如同巨兽的枯骨,散乱地矗立在荒原上。浑浊的冥河支流如同蜿蜒的伤疤,在平原上缓慢流淌,河水粘稠如墨,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臭,河面上漂浮着模糊不清的、挣扎的阴影。无数影影绰绰、半透明的身影在荒原上游荡、徘徊。它们没有清晰的五官,形态模糊扭曲,散发着浓郁的怨气和茫然。那是无法进入轮回的枉死之魂,日复一日地重复着生前的痛苦片段,发出无声的哀嚎,汇成这片死寂平原上永恒的背景噪音,如同亿万只蚊蝇在耳边低鸣,直钻入识海深处。
张玄清站在一块半人高的风化岩石后,身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由公会提供的【敛息符】形成的微弱光晕,勉强隔绝着外界无孔不入的怨气侵蚀和枉死魂无意识的“注视”。饶是如此,那直透灵魂的哀伤与绝望,依旧让他道心微澜,识海中的金光咒本源自发流转,散发出微弱的煌煌道韵,才堪堪稳住心神。
“好重的怨气…”他眉头紧锁,【道心通明】天赋全力运转,感知着这片死寂之地的规则。枉死城的怨气并非单纯的负面能量,更像是一种混乱无序、沉淀了无数绝望与不甘的“场”,扭曲着空间与感知。在这里,方向感变得极其模糊,距离感也严重失真。远处那些游荡的魂影,上一刻还在百步之外,下一刻就可能突兀地出现在身边,带来一阵刺骨的阴寒。
他取出公会情报部提供的简陋地图——那更像是一张潦草的草稿,标注着几个模糊的区域名称:怨气荒原(外围)、迷魂石林(危险)、断魂崖(绝地)、以及最终的目的地——枉死城核心区域【往生殿】。而邋遢道人最后消失的坐标,指向了怨气荒原深处一片名为“残碑林”的地方。
目标明确。张玄清收起地图,目光投向荒原深处。他不能长时间停留,敛息符的效果有限,一旦失效,被成千上万的枉死魂发现,后果不堪设想。他必须尽快穿过这片荒原,抵达残碑林。
身形如同融入灰暗背景的幽灵,张玄清开始了潜行。每一步都踏在松软却冰冷的灰土上,尽量避开那些游荡魂影的轨迹。他依靠祖传罗盘对阴气流动的敏锐感知,以及【道心通明】对空间细微异常的捕捉,在看似无序的荒原上寻找着相对安全的路径。
然而,枉死城从不会让闯入者轻松。
就在他绕过一片由巨大骸骨堆积而成的土丘时,异变陡生!
脚下的灰黑色土地毫无征兆地剧烈翻涌起来!一只只只剩下森森白骨、沾满黑色污泥的手臂猛地破土而出!带着刺耳的骨骼摩擦声,疯狂地抓向张玄清的双腿!【怨土行尸】!被枉死怨气浸染、早已腐朽的尸骸,重新获得了扭曲的“活性”!
“哼!”张玄清反应快如闪电!脚尖一点地面,身体如同没有重量般向后飘退数尺!同时,他右手并指如剑,指尖金光微吐,并非攻击,而是迅疾无比地在身前虚空中勾勒!
嗤嗤嗤!
三道由纯粹道力凝聚的金色【破邪气刃】瞬间成型,如同三柄无形的飞刀,精准地斩向抓来的三只骨爪!
咔嚓!咔嚓!咔嚓!
骨爪应声而断!断裂处冒出嗤嗤的黑烟!
但更多的骨爪从翻涌的泥土中伸出!更多的怨土行尸挣扎着从地下爬出,它们空洞的眼眶里跳动着幽绿的鬼火,下颌骨开合,发出无声的咆哮,带着浓烈的死气和怨毒,如同潮水般涌来!
不能纠缠!张玄清眼神一冷。这些行尸个体威胁不大,但数量众多,一旦被缠住,动静必然引来更恐怖的存在!他左手迅速探入怀中,摸出一张符箓——并非攻击符,而是【轻身符】!
啪!
符箓拍在腿上,一股清风瞬间环绕周身!他速度暴涨,不再恋战,身形如电,在密密麻麻抓来的骨爪和扑来的行尸缝隙间急速穿梭!精制桃木剑不时点出,金光闪烁,精准地刺入行尸眼眶中的鬼火核心,将其暂时“点杀”,清理出前行的空隙。
嗖!嗖!嗖!
几支由纯粹怨气凝聚的黑色骨箭,带着凄厉的破空声,从侧前方一片怪石后射来!几只隐藏在暗处的【怨魂射手】发动了偷袭!
张玄清身形急转,如同风中柳絮,险之又险地避开要害!一支骨箭擦着他的道袍掠过,带起的阴风刺得皮肤生疼!他反手一甩,一张【流火符】化作火球呼啸而出,轰在那片怪石上,炸开一片火光,暂时压制了偷袭。
战斗的动静不可避免地扩散开来!周围游荡的枉死魂仿佛受到了刺激,原本茫然的魂影开始变得躁动,空洞的“目光”纷纷投向张玄清的方向!一股无形的、充满恶意的压力如同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
“糟了!”张玄清心中一沉。敛息符的效果在快速衰减!
就在这时!
嗡——!
他怀中,那块由古槐养魂木制成的简陋护身牌,突然自发地散发出一圈柔和的、温润的清光!清光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笼罩了张玄清周身三尺范围!
奇迹发生了!
那些被战斗动静吸引、正欲围拢过来的枉死魂影,在触及这层清光的瞬间,动作猛地一滞!它们空洞的眼眶里,那代表怨毒的幽光似乎被柔和的力量抚平,变得茫然,甚至…带上了一丝微不可查的安宁。它们不再试图靠近,反而像是被无形的手推开,又或者…被这清光所吸引,徘徊在光晕边缘,发出低微的、如同呜咽般的声响,不再带有攻击性!
养魂木的安魂奇效!在枉死城这怨气冲天的环境中,竟能安抚枉死魂躁动的怨念!
张玄清心中一喜!这简直是意外之喜!他立刻抓住机会,顶着养魂木散发的清光护罩,不再顾忌潜行,将轻身符的速度发挥到极致,如同一道青色的闪电,朝着荒原深处的残碑林方向疾驰而去!
那些被惊动的怨土行尸和怨魂射手,在失去枉死魂的“指引”和“压迫”后,动作明显变得迟滞混乱起来,轻易便被张玄清甩在了身后。
不知奔行了多久,眼前灰暗的景象终于有了变化。
一片更加荒凉、死寂的区域出现在前方。这里的土地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暗红色,如同干涸的血液。无数残破的石碑如同林立的墓碑,杂乱无章地插在暗红的大地上。这些石碑大多断裂、风化严重,上面的碑文早已模糊不清,甚至完全消失,只留下岁月和怨气侵蚀的斑驳痕迹。每一块残碑,都散发着浓郁到化不开的悲怆与不甘,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主人枉死的冤屈。
残碑林!枉死城外围怨气最为驳杂、最为混乱的区域之一!
张玄清停下脚步,养魂木的清光在踏入这片区域的瞬间,仿佛受到了更强的压制,光晕范围缩小了一圈。空气中弥漫的怨气更加粘稠、冰冷,带着一种针刺般的恶意。他取出祖传罗盘,盘心磁针剧烈地颤抖着,疯狂地指向残碑林深处某个方向。
那里,怨气的浓度高得惊人,几乎形成了一片肉眼可见的、翻滚的黑色雾霭。
“应该就是那里了…”张玄清凝神戒备,小心翼翼地踏入残碑林。脚下暗红色的土地踩上去有些松软,带着一种诡异的温热感,仿佛踩在尚未完全冷却的灰烬上。
越往深处,残碑越是巨大、古老。有些碑体上残留着刀劈斧凿的痕迹,有些则布满了如同被野兽抓挠的深刻沟壑。空气中开始弥漫起淡淡的血腥味和铁锈味,耳畔似乎隐隐传来金戈交鸣、战马嘶吼、以及临死前的惨嚎声,仿佛这片土地的记忆正在苏醒。
终于,他抵达了罗盘指向的核心区域。
眼前的景象,让张玄清瞳孔骤然收缩!
只见一片相对开阔的暗红空地上,矗立着一块最为巨大、也最为残破的黑色石碑!石碑只剩下半截,断裂处犬牙交错,仿佛被某种恐怖的力量硬生生劈开!碑身布满蛛网般的裂痕,通体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沉重煞气!那翻滚的黑色怨气雾霭,正是从这块残碑上弥漫开来的!
然而,更引人注目的是残碑前的情景。
一个穿着破烂不堪、沾满油污酒渍的灰布道袍的身影,正背对着张玄清,盘膝坐在残碑前的地上。身影头发乱糟糟如同鸟窝,腰间挂着一个硕大的、油光锃亮的红漆酒葫芦。正是邋遢道人!
他并未理会张玄清的到来,而是伸出枯瘦、脏兮兮的手指,蘸着…那暗红色土地上渗出的、如同血液般的粘稠液体,在残碑前的地面上,专注地勾画着一个极其复杂、充满了玄奥古意的符咒!符咒的线条散发着微弱的暗红光芒,与残碑弥漫的煞气隐隐呼应,似乎在…疏导?镇压?抑或是…沟通?
张玄清没有贸然上前打扰,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能感觉到,邋遢道人指尖每一次落下,都引动着周围混乱的怨气产生微妙的流动,那残碑散发的沉重煞气,似乎也在符咒的牵引下,变得稍微…“有序”了一丝。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只有邋遢道人蘸着“血泥”勾画符咒的轻微沙沙声,以及残碑深处传来的、若有若无的、如同沉重心跳般的脉动。
不知过了多久,邋遢道人终于勾画完符咒的最后一笔。他长长吁了口气,仿佛耗费了极大的心力,整个佝偻的背影都显得有些疲惫。他随手抓起腰间的酒葫芦,拔开塞子,咕咚咕咚灌了几大口,浓烈的酒气瞬间弥漫开来。
“嗝…”他满足地打了个酒嗝,这才慢悠悠地转过身,露出一张皱纹深刻如同沟壑、沾着污垢、但一双眼睛却异常明亮清澈的老脸。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瞬间落在张玄清身上,带着一丝玩味,又似乎洞悉了一切。
“小牛鼻子,胆子不小啊。才这点微末道行,就敢往这枉死城的煞眼钻?”邋遢道人嗓音沙哑,如同破锣,语气却带着几分揶揄,“是为了那女娃子身上的‘枯荣夺命咒’吧?”
张玄清心中一震,对方果然知道!他压下激动,恭敬地行了一个道家稽首礼:“晚辈张玄清,见过前辈。恳请前辈指点迷津,救我朋友性命!”
邋遢道人浑浊却清亮的眼睛在张玄清脸上扫了扫,又瞥了一眼他怀中散发着微弱清光的养魂木牌,咂了咂嘴:“啧啧,古槐养魂木?倒是件护魂的好东西,可惜杯水车薪,挡不住那‘葬魂古榕’的怨毒…枯荣夺命咒,枯的是生机,夺的是命数,蚀的是魂魄本源。寻常法门,难,难啊!”
“晚辈于古籍中查得,需纯阳至宝为引,辅以三光神水调和,或可洗炼本源。”张玄清沉声道,眼中带着希冀,“前辈可知此二物何处可寻?”
“纯阳至宝?三光神水?”邋遢道人嗤笑一声,摇了摇头,又灌了口酒,“小子,你知道纯阳至宝是什么概念吗?那是能镇压一方气运的玩意儿!至于三光神水?嘿嘿,那是九天之上的东西,早就绝迹于人间了!等你找到,那女娃子骨头都能敲鼓喽!”
张玄清的心沉了下去,脸色变得苍白。
“不过嘛…”邋遢道人话锋一转,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的光,“天无绝人之路。纯阳至宝和三光神水找不到,替代品嘛…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希望。”
“请前辈明示!”张玄清精神一振。
邋遢道人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用枯瘦的手指,点了点他面前那块散发着恐怖煞气的巨大残碑。
“看到这块碑了吗?”他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丝凝重,“此乃前朝镇北大将军‘蒙毅’的残碑!当年他率孤军死守北疆雄关,力战殉国,却因朝中奸佞构陷,死后不得入忠烈祠,魂魄被怨气所污,不得解脱,最终怨气冲霄,引来葬魂古榕的一缕根须投影依附…你那小女友身上的诅咒,其根源,正是源于此碑深处,那缕古榕根须与蒙毅将军滔天怨念结合所生的‘枯萎之种’!”
张玄清倒吸一口凉气!枯萎之种!原来如此!现实邮件中的警告并非空穴来风!这诅咒的源头,竟真的与游戏中的怨念核心直接相连!
“替代品,就在这碑里。”邋遢道人语出惊人,“蒙毅将军虽被怨气所污,但其一生忠烈,魂魄深处一点至纯至刚的‘英魄阳火’始终未灭!若能剥离其怨煞,取其英魄阳火,其至阳至刚之性,或可替代纯阳至宝!而三光神水…嘿嘿,这枉死城深处,往生殿前,有一条‘忘川’的细小支流,其水沉淀了无数魂灵的记忆与情感,取其最澄澈的‘涤魂水’,辅以月华之精、日曜之芒、星辉之粹,或可勉强模拟‘三光’之效!虽效力远不及真品,但救那女娃子一命,或许…够用了。”
张玄清眼中爆发出强烈的光芒!英魄阳火!涤魂水!模拟三光!虽然依旧艰难万分,但至少有了明确的方向!
“如何剥离怨煞?如何取英魄阳火?又该如何去往生殿取涤魂水?”张玄清连声追问,语气急切。
邋遢道人却摆了摆手,重新恢复了那副惫懒的模样,抓起酒葫芦又灌了几口:“急什么!饭要一口口吃!你现在这状态,道力亏空,心神不宁,别说取阳火了,靠近这残碑十丈就得被煞气冲成傻子!”他指了指那块散发着恐怖波动的残碑。
“那前辈…”
“先过了眼前这关再说吧!”邋遢道人嘿嘿一笑,笑容里却没什么暖意,“老头子我在这画了半天的‘引煞归流符’,也只能暂时安抚这碑里的老伙计。你既然来了,又身负道法,正好帮老头子一个忙,也当是…给你的考验了!”
他话音未落!
轰隆隆——!!!
整个残碑林猛地剧烈震动起来!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地底深处苏醒!张玄清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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