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坑底部那片沸腾的菌毯泥沼如同被激怒的毒瘤,翻滚的粘稠浆液中不时鼓起巨大的气泡,破裂时喷溅出散发浓烈腥臭的灰绿色雾气。那股源自古老意志的怨恨与饥饿如同无形的潮汐,一波强过一波地冲击着枯荣道域的精神屏障。青玥支撑的翠金色光晕在冲击下微微摇曳,小脸上带着明显的疲惫。
“它在加速苏醒…留给我们的时间,恐怕不足半日。”苏半夏盯着战术平板上不断攀升的精神污染读数,声音凝重如铁。她指尖在简陋的探测模块上快速滑动,调出刚刚记录的地下能量图谱,“节点摧毁有效,但激怒它的后果…就是它正在收缩外围菌丝网络,将所有能量集中回收!核心泥沼的能量反应正在指数级飙升!现在再想从外部切断能量流,等于直接攻击它最坚固的堡垒!”
磐石和铁壁脸色难看。摧毁一个节点就引来如此剧烈的反扑,正面硬撼核心泥沼,无异于自杀。
张玄清的目光却并未停留在那沸腾的深坑上。他平静的视线扫过洞内盘踞的巨大槐木根系,最终落在那盘根错节、深深扎入黑色沃土深处的核心区域。道心镜在识海中微微旋转,镜面映照出根系深处,那点与青玥本源紧密相连的枯槐根髓灵光,以及灵光周围那混沌、厚重、仿佛蕴藏着无尽地脉能量的黑色沃土。
“地表之路已绝。”张玄清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穿透迷雾的力量,“出口,或破局之机,或许不在其上,而在其下。”
他抬手指向那根系盘绕的核心:“青玥根系深处,枯槐灵光所在,是这片坟场地脉能量流转的一个‘节点’。母藤的菌丝网络覆盖虽广,但如同大树根系,必有主脉与支流。若青玥的根髓能感应到地脉能量的深层流向…或许能找到一条被母藤菌丝覆盖忽略,或是其力量暂时无法完全掌控的…深层通道。”
“地下?”磐石看着那幽深盘绕的根系,喉结滚动了一下,“钻…钻地洞?”
“不是钻。”张玄清走到那巨大的根系核心旁,温润如玉的手掌轻轻按在虬结如龙的槐木根须上,“是‘融’。”
他闭目凝神,识海中道心镜光芒流转,眉心“一”字烙印散发出柔和道韵。一股精纯凝练、带着枯荣轮转真意的道力,顺着掌心缓缓渡入槐木根系。道力并未强行突破,而是如同最温顺的溪流,融入根系的脉络,沿着那点枯槐灵光与地脉的微弱联系,向着土壤深处悄然探去。
“青玥,助我。”张玄清意念沟通。
“嗯!”青玥的意念带着全然的信任。树洞外,那株巨大的翠金槐树通体亮起柔和的翠光,庞大的根系网络在地下如同活了过来,枯荣道韵流转,将张玄清的道力感知包裹、引导、放大!如同为深海探测器加装了最灵敏的声呐!
嗡——!
感知瞬间穿透了厚重的土层!
一副远比之前清晰、复杂无数倍的地下能量脉络图,如同三维星图般在张玄清道心镜中展开!
黑色沃土之下,并非均匀的土壤。无数巨大藤蔓的残骸如同沉没的巨舰龙骨,深深埋藏,形成了复杂如迷宫般的骨架结构。母藤那灰绿色的菌丝网络如同贪婪的寄生藤蔓,密密麻麻地覆盖、缠绕着这些巨大残骸,将其当作养分吸收的管道和能量传输的载体。无数道灰绿色的能量流在菌丝网络中奔涌,如同污浊的血液,最终汇向深坑底部那片沉寂的“心脏”。
然而,在道心镜枯荣道韵的映照下,张玄清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些异常!
在那些巨大藤蔓残骸最核心、能量结构最致密的部分,母藤灰绿色的菌丝并非完全覆盖!一些区域,残留着极其微弱的、与母藤腐朽气息截然不同的能量印记!那是藤蔓残骸本身残留的、属于远古藤蔓文明的最后一点“活性”印记!如同化石中残留的dNA!这些印记区域,菌丝的覆盖显得稀薄、无力,仿佛在抗拒着母藤的彻底同化!
更让张玄清心神一震的是,沿着其中一条最庞大、如同主龙脊般的巨大藤蔓残骸核心,道心镜捕捉到了一条极其微弱、却异常“纯净”的能量流动轨迹!这条轨迹并非灰绿色的腐朽能量,而是一种深沉的、近乎透明的土黄色能量流!它仿佛是从地脉深处渗出,顽强地沿着那条巨大藤蔓残骸的核心脉络流淌,避开了菌丝网络的密集区,最终…似乎汇入了某个更深邃的地脉节点!
“找到了!”张玄清猛地睁开眼,眼底金芒一闪而逝,“一条…被遗忘的‘地脉支流’!沿着一条巨大藤蔓残骸的核心脉络,直通地脉深处!母藤的菌丝无法完全侵蚀那里!”
“能走通吗?”苏半夏立刻追问。
“通道狭窄,能量稀薄,且有母藤菌丝在边缘窥伺,风险极高。”张玄清沉声道,“但这是目前唯一的生路。青玥的根髓灵光与此地地脉同源,枯荣道韵可掩盖我们部分气息,配合道火净化,或许能瞒过外围菌丝的感知,进入那条核心脉络。”
没有时间犹豫!深坑方向的咆哮与能量波动越来越剧烈!
“铁壁,清理洞口,准备扩大通道!磐石,收集所有能携带的槐露和蕴含生机的嫩叶,作为补给!奶糖,圣光凝聚,随时准备净化可能的污染!”苏半夏瞬间进入状态,语速飞快地下达指令。
“青玥,引导根系,开辟通道!”张玄清意念急转。
“好!”青玥的回应坚定无比。
嗡——!
枯槐树洞深处,那盘踞的巨大根系猛地爆发出柔和的翠金色光芒!无数根须如同活化的灵蛇,在枯荣道韵的加持下,朝着张玄清锁定的那条巨大藤蔓残骸的方向,开始疯狂地向下钻探、生长、延展!
根须所过之处,黑色沃土如同黄油般被分开。更神奇的是,那些盘踞在土壤中的灰绿色菌丝,在接触到枯荣道韵光芒时,如同遇到了克星,本能地退缩、避让!一条仅容一人弯腰通行的、由盘绕的翠金色槐木根须构成的狭窄甬道,如同一条挖掘机般,迅速向下延伸!
“走!”张玄清低喝一声,率先踏入那散发着温润生机与泥土气息的根须甬道!
甬道内部,并非想象中的黑暗。盘绕的槐木根须散发着柔和的翠金色微光,照亮了前路。空气带着泥土的腥气和一种奇异的、属于植物的清甜。脚下是虬结盘绕的根须,踩上去带着韧性的柔软。
苏半夏操控轮椅紧随其后(暗影队员已用树干和藤条加固了轮椅底盘)。磐石背着装满槐露和嫩叶的包裹,搀扶着圣光消耗过度、脸色依旧有些苍白的奶糖跟上。铁壁魁梧的身躯殿后,警惕地注视着后方。
甬道一路向下,坡度陡峭。越往下,周围土壤中渗透出的灰绿色菌丝就越多,如同墙壁上蔓延的苔藓。它们散发着微弱的腐朽气息,在枯荣道韵光芒的照耀下,不安地蠕动着,却不敢靠近分毫。只有道火符文在张玄清周身若隐若现,将偶尔飘散过来的腐朽气息瞬间净化。
不知下降了多久,前方带路的槐木根须猛地一顿!
“到了!”青玥的意念带着一丝雀跃传来。
甬道的尽头豁然开朗!
眼前是一个巨大的、由那条远古藤蔓残骸内部形成的空洞!空洞的“墙壁”由藤蔓干枯、纤维化的内壁构成,布满了奇异的螺旋纹路和早已失去光泽的能量导管痕迹。空洞的中央,一条约两米宽的、散发着深沉土黄色光芒的能量流,如同地下暗河般无声流淌!正是张玄清感知到的那条纯净的地脉支流!
然而,空洞并非净土!
无数灰绿色的菌丝如同跗骨之蛆,从藤蔓残骸内壁的缝隙中钻出,密密麻麻地覆盖在空洞的顶部和边缘!它们如同悬挂的诡异幕布,又如同窥伺的毒蛇,贪婪地汲取着空气中逸散的、来自地脉支流的纯净能量!一些菌丝甚至如同触手般,试探性地伸向流淌的土黄色能量流,但一接触到那深沉的地脉之力,便如同被烫伤般迅速缩回,表面留下焦黑的痕迹。
“这里…就是母藤菌丝网络的边缘节点之一…它们在偷取地脉能量!”苏半夏看着战术平板捕捉到的能量读数,倒吸一口凉气。
“小心!”磐石突然低吼!
只见空洞顶部的菌丝幕布中,几根比其他菌丝粗壮数倍、顶端裂开如同吸盘的惨绿色“主脉”,仿佛被下方活人的气息惊动,猛地垂落下来!吸盘张开,露出布满细密利齿的口器,无声无息地朝着走在最前面的张玄清当头罩下!一股腥臭的、带着强烈精神腐蚀的灰绿色酸雾从口器中喷出!
“哼!”张玄清眼神一冷,并未闪避。他并指如剑,指尖一点凝练的淡金色道火瞬间亮起,迎着那罩下的菌丝触手和酸雾,凌空一划!
嗤——!!!
如同热刀切过牛油!淡金色道火所过之处,惨绿色的菌丝触手瞬间焦黑、断裂!喷吐的酸雾被道火净化,化作缕缕青烟!断裂的触手掉落在流淌的地脉能量流中,发出“滋滋”的声响,迅速被消融殆尽!
“走!沿着地脉支流向下!不要停留!”张玄清沉声喝道,率先跃入那土黄色的能量流中!
预想中的阻力并未出现。那深沉的地脉能量流如同温润的泉水,包裹着身体,带着一种厚重、滋养的感觉。更重要的是,身处能量流中,周围菌丝散发的腐朽气息被大幅隔绝!
苏半夏操控轮椅紧随其后,特制的轮子在能量流中竟异常平稳。磐石抱着奶糖,铁壁殿后,众人纷纷跃入地脉支流。
地脉能量流速度不快,如同一条平缓的地下河,带着众人向下漂流。空洞在身后迅速缩小,前方是深邃的、被土黄色光芒照亮的藤蔓通道。通道内壁上,灰绿色的菌丝依旧如同附骨之疽,但它们似乎对地脉支流本身有着本能的忌惮,只敢在通道边缘窥伺,不敢轻易靠近。
暂时安全了。
“这地脉支流…会通向哪里?”磐石看着前方深邃的通道,低声问道。
“能量流向深处…”张玄清闭目感应片刻,道心镜映照着地脉能量的流动轨迹,“最终汇入…一片极其庞大的地脉能量节点。那里…或许有离开这片坟场的线索,也或许是…母藤最终想要吞噬的核心。”
他的目光扫过通道内壁上那些蠕动的菌丝,又看向前方未知的黑暗。
“加速。母藤的触须…不会让我们走得太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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