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里一紧，刚想掏手机，就听到身后传来“沙沙”的声音，像是有人在织毛衣。
我慢慢转过身，看到王秀兰站在我身后，手里拿着个毛线团，藏青色的，正是她没织完的那个。
她的脸还是那么白，眼睛还是黑洞，却没了之前的凶相，反而带着点委屈：“我的毛背心……还没织完……”
“王阿姨，”我壮着胆子开口，声音发颤，“您的毛背心，老爷子还收着呢，放在枕头底下，每天都拿出来看。”
她愣了一下，手里的毛线团掉在地上，滚到我脚边。我弯腰捡起来，递还给她，指尖碰到她的手，冰凉冰凉的，像块冰。“他……还好吗？”她问，声音很轻，带着点沙哑，像是很久没说话。
“好，挺好的，”我赶紧说，“护士每天给他擦身，我给他喂饭，他就是想你，有时候会对着窗户喊你的名字。”
她笑了笑，这次的笑不再吓人，反而有点温柔：“我知道……我每天都看着他，就是不敢靠近，怕吓着他。”她说完，慢慢飘起来。
朝306床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转身，慢慢消失在黑暗里，临走前，还把毛线团塞给了我：“帮我……交给老爷子，告诉他，我走了，让他好好活着。”
我握着毛线团，站在原地，眼泪差点掉下来。直到护士小吴拿着手电筒跑过来，我才回过神。
他问我有没有看到王秀兰，我点了点头，把刚才的事说了一遍，还把毛线团给他看——那毛线团是藏青色的，上面还缠着半根毛线针，针上有淡淡的锈迹，正是王秀兰生前用的那根。
第二天早上，我把毛线团交给了308床的老爷子。他看到毛线团，老泪纵横，抓着我的手说：“秀兰……是秀兰回来了……”
从那以后，老爷子的精神好了很多，不再整天对着窗户发呆，还会跟我们聊聊天，说他和王秀兰年轻时候的事。
没过多久，老爷子就走了，走得很安详，手里还攥着那个毛线团。他走的那天，308床门口的灯没爆。
走廊里安安静静的，只有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病床上，暖暖的。我想，王秀兰应该是来接他了，他们终于可以一起织完那件藏青色的毛背心了。
现在，老楼还在，那些灯还是会偶尔爆掉，可再也没人看到过王秀兰。
护士们说，她跟老爷子走了，去了个没有病痛的地方；也有人说，她完成了心愿，放下了牵挂，所以消失了。
我却觉得，她没走，她还在这楼里，在某个阳光好的午后，坐在308床的陪护椅上，织着那件没织完的毛背心，等着老爷子回来。
我还是在老楼里当护工，还是会值夜班，还是会遇到灯爆的情况。
可我再也不怕了，每次灯爆后，我都会站在走廊里，等一会儿，说不定能看到王秀兰，跟她说说话，问问她和老爷子在那边过得好不好。
有时候，我还会在308床的陪护椅上放一团藏青色的毛线，希望她能看到，知道我们还记得她，还记得那段没织完的毛背心的故事。
医院里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知道王秀兰故事的人越来越少。可只要有人问起爆灯后看到的影子，我就会把这个故事讲给他们听。
不是为了吓人，是为了告诉他们，有些爱，就算人死了，也不会消失，它会变成一盏灯，在你需要的时候，给你一点温暖，一点慰藉，就算灯爆了，那温暖也不会散。
就像老楼里的那些灯，就算爆了，还会再换，还会再亮，照亮走廊，照亮那些等待和牵挂。
而王秀兰和老爷子的故事，也会像这灯一样，在老楼里流传下去，提醒着每一个人，要珍惜身边的人，要好好活着，因为有些告别，一旦说出口，就再也没有机会弥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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