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凡凝视着那团跳跃的混沌之火,它没有温度,却散发着焚尽万物法则、令一切回归原始混沌的可怕意蕴。他深吸一口气,并未催动元力护体,而是将心神沉入寂灭青莲鼎,引动一丝最本源的寂灭气息环绕己身,然后一步踏入了火焰之中。
没有灼痛,没有燃烧。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为可怕的体验——解构。
他的意识仿佛被投入了一个无形的熔炉,过往的认知、修行的理念、对天地法则的理解,甚至是对“自我”的界定,都在此刻受到了无情的质疑与冲刷。火焰并非在焚烧他的肉身,而是在焚烧他的“道”,他的“识”!
记忆中,幼年时对力量的渴望,得到混沌珠时的狂喜,一次次战斗中的领悟,黑皇插科打诨的画面,面对强敌时的决绝……无数画面流转,又被火焰映照出其中可能存在的虚妄与执着。
“力量为何?”
“寂灭为何?”
“汝之道,是顺应,是掠夺,还是……创造?”
宏大的道音直接在识海深处震响,每一个问题都直指本心。袁凡看到,若一味追求力量的强大,终将迷失于力量的表象;若只知寂灭是终结,便永远无法领悟终结中孕育的新生;若道心只为自身超脱,终究是镜花水月。
他盘坐于混沌火海之中,眉头紧锁,汗如雨下,身体微微颤抖。这是在煅烧他的道基,拷问他的道心!稍有动摇,或许不会身死,但道途将断,终生再无寸进!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不知过了多久,袁凡紧锁的眉头缓缓舒展,颤抖的身体归于平静。他的眼神重新变得清明,却比以往更加深邃。他并未直接回答那些问题,而是在这煅烧中,明悟了自身的“真”。
“我之道,非顺非逆,非掠夺非施舍,乃是……我之选择!以寂灭为刃,斩前路荆棘;以混沌为根,纳万源归一;守护我想守护,追寻我想追寻!此心唯我,此道……唯我!”
轰!
混沌之火骤然收敛,仿佛认可了他的回答,化作一道精纯的混沌气流融入他体内,并未提升修为,却让他的道心变得无比剔透坚固,对混沌与寂灭的理解达到了新的层次。他感觉自已与寂灭青莲鼎的联系更加紧密,仿佛此鼎本就是他道的一部分。
没有停歇,他的目光投向那滴幽暗的幽冥之水。
……
就在袁凡于核心禁地接受混沌之火考验的同时,外界因他引发的波澜正在急速扩散。
幽冥峡谷入口,玄玑子、冰魄仙子等人望着那恢复平静但依旧令人心悸的幽冥漩涡,脸色难看至极。
“那尊鼎……究竟是什么级别的宝物?竟能爆发出如此恐怖的寂灭之力!”玄玑子心有余悸,他修道千年,从未见过如此霸道、直接归于虚无的力量。
“此子不除,日后必是心腹大患!”冰魄仙子语气冰冷,美眸中杀意未减,反而因为袁凡展现出的潜力和宝物更加炽盛。
“咳咳……杀,一定要杀了他……”血屠在副宗主的搀扶下,虚弱地嘶吼,眼中是刻骨的怨毒。
然而,那幽冥漩涡后的世界,气息太过恐怖,他们根本不敢擅闯。连天阶五重的晶甲地龙都奄奄一息地躺在那里,无声地警示着所有人。
“诸位,此地不宜久留。”玄玑子最先冷静下来,“那袁凡进入此地,吉凶难料。但其所展现之力,已非我等单独可以应对。需从长计议,或可传讯宗门,派遣更强援手。”
就在这时,一阵祥和的佛号响起。
“阿弥陀佛。”
了尘和尚的身影悄然出现在峡谷之外,他看了一眼峡谷内的景象,尤其是那奄奄一息的晶甲地龙和残留的寂灭气息,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与凝重。
“了尘大师?”玄玑子等人目光一凝。
“诸位施主,贪嗔痴慢,皆是苦源。那袁凡施主已踏入因果纠缠之地,诸位何必再执着追赶?”了尘和尚双手合十,声音平和,却带着一种奇特的说服力。
“大师此言差矣!”血煞宗副宗主冷哼,“那小子夺我宗门至宝,伤我宗主,此仇不共戴天!难道大师要包庇于他?”
了尘摇头:“非是包庇。而是那漩涡之后,涉及上古秘辛,关乎此界存亡之劫。袁凡施主身负寂灭本源,或许是应劫之人。此刻内斗,实属不智。”
“应劫之人?存亡之劫?”冰魄仙子蹙眉,“大师何出此言?”
了尘略一沉吟,并未完全透露从金身罗汉那里得到的信息,只是道:“此地不久后将有大变,非久留之地。贫僧言尽于此,诸位好自为之。”
说完,他不再理会众人,目光深邃地看了一眼幽冥漩涡,竟也一步踏出,周身佛光与那幽冥死气形成微妙平衡,缓缓消失在了漩涡之中!
了尘的进入,再次让玄玑子等人震惊。
“这和尚……他竟然也进去了?”
“他刚才说的话……莫非这后面真有什么惊天秘密?”
一时间,几人犹豫不决。是冒险跟进,还是就此退去?袁凡的威胁,了尘的警示,以及可能存在的更大机缘,在他们心中激烈交锋。
而与此同时,在更高维度的空间夹层中,那两道神族身影再次显现。
“目标已进入‘初寂之地’,开始接受本源考验。”
“佛缘者亦随之进入,变数增加。”
“检测到‘初寂之地’外围封印因能量冲击产生细微波动,‘清理程序’(晶甲地龙)已失去效能。建议启动‘备用方案’,释放‘狩寂兽’,清理外围干扰因素,并试探‘初寂之地’反应。”
“准。”
一道无形的指令发出。在古战场核心区域的某些阴影角落,空间微微扭曲,数头形态诡异、通体漆黑、仿佛由纯粹寂灭能量构成的怪物,悄然睁开了猩红的眼眸。它们的气息锁定了幽冥峡谷入口处的玄玑子等人,以及那片破碎虚空中的其他探索者。
神族的“清理”,并未因袁凡进入核心而停止,反而以一种更冷酷的方式展开了。
外界风起云涌,核心之地考验继续。袁凡在经历混沌之火的问道后,已然将手伸向了那滴仿佛能沉沦一切的幽冥之水。而他的考验,也牵动着越来越多势力的神经,一张围绕归墟终极之秘的大网,正缓缓收紧。
幽暗水滴,名为“幽冥之水”,实则沉重如一方世界,冰寒彻骨,直侵神魂。袁凡的手指刚触及那滴水珠,整个人便猛地一沉,意识被强行拽入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冰洋!
这不是寻常的寒冷,而是能冻结思维、凝固时光的“寂灭之寒”。无数混乱、暴戾、充满绝望与不甘的负面情绪,如同海底的暗流,疯狂冲击着袁凡的心神。这是上古战场所遗留的亿万残魂执念所化的精神污秽,是比混沌之火焚道更为凶险的神魂考验!
袁凡的神魂在黑暗中沉浮,如同暴风雨中的一叶扁舟。那些负面情绪试图将他同化,将他拖入永恒的疯狂与死寂。他看到了神魔陨落时的不甘,看到了世界崩坏时的绝望,看到了无数生灵在归墟面前的无助……
痛苦、愤怒、悲伤、恐惧……种种情绪如同潮水般涌来,试图淹没他的自我意识。
然而,历经混沌之火煅烧的道心,此刻显露出其坚韧。袁凡紧守灵台最后一点清明,寂灭青莲鼎在识海中散发出幽幽光芒,并非强行驱散那些负面情绪,而是如同一个无底的黑洞,将其包容、沉淀、最终归于寂静。
“寂灭,并非无情,而是承载一切后的超脱……”
他不再抗拒,反而主动引导那些狂暴的意念流过心神,以自身寂灭道意去体会、去理解,最终将其化作自身对“终结”认知的一部分。他的神魂在这极致的冰寒与负面冲击中,非但没有被侵蚀,反而如同被反复淬炼的神铁,去除了所有杂质,变得愈发凝练、纯粹、坚韧!
不知过了多久,那无边黑暗冰洋渐渐平息,所有的负面情绪如同退潮般消散。那滴幽冥之水化作一道精纯的幽冥之气,融入袁凡的神魂。他感觉自己的神识之力暴涨,感知范围扩大了数倍,且带上了一丝冰冷漠然的特性,对精神层面的攻击拥有了极强的免疫力。
第二重考验,通过!
袁凡的目光,最终落在那块残缺的“归墟之碑”上。石碑古朴,散发着引导与封印的双重波动。当他将手按在石碑上时,没有惊天动地的异象,只有一股温和却无可抗拒的力量,直接映照他的内心最深处的秘密与渴望。
一生的画面飞速流转,最终定格在几个关键节点:地球都市的平凡,混沌珠入体的蜕变,一路走来的厮杀与抉择,对强大力量的渴望,对身世谜团的好奇,以及内心深处那一丝对“回家”的隐约执念……甚至还有对那神秘“祂”的忌惮与一丝连自己都未曾清晰察觉的……挑战欲。
归墟之碑,不拷问道,不炼神魂,只问本心——汝,为何而行?
所有的伪装、所有的理由在这一刻都无所遁形。力量?守护?超脱?真相?这些或许都是动力,但并非最原始的驱动。
最终,在石碑的映照下,袁凡看到了内心深处最真实、也是最纯粹的念头:
“我想要看清这世界的真相,想要拥有决定自身命运的自由,不想被任何存在(包括那所谓的‘祂’)掌控或终结!我的路,当由我自已走至尽头!”
这是一种极致的“自我”意志,不甘为棋,不信天命,只尊己道!
嗡!
归墟之碑光芒大放,那残缺的部分仿佛被无形的力量补全了一瞬,一个复杂的、蕴含着寂灭本源奥义的印记从碑文中飞出,缓缓印入了袁凡的眉心!
轰!
袁凡浑身剧震,海量的关于寂灭本源的奥义如同开闸洪水般涌入他的脑海,对寂灭青莲鼎的掌控瞬间提升到了一个新的层次!他的修为虽然没有直接突破,但根基变得无比雄厚,对力量的运用达到了入微之境,仿佛只要愿意,随时可以引动天劫,冲击天阶中期!
三重考验,至此圆满通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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