陨星湖，死寂的漆黑湖面下，暗流汹涌更胜往昔。
祭坛依旧，只是中央那枚“源核”水晶已然消失，只留下一个空荡荡的凹槽。四道暗金色的枷锁如同烧红的烙铁，深深嵌入祭坛基座，延伸至虚无，死死禁锢着中央那道庞大的黑暗之躯。
寂灭尊者曜渊，此刻的状态极为糟糕。强行挣脱部分封印、又与巡界神将和袁凡接连硬撼，最后更被“祂”苏醒时散发的无上威压所慑，祂那由纯粹寂灭能量构成的本体显得黯淡而紊乱，黑暗漩涡般的眼眸中，疯狂与贪婪被一种更深沉的恐惧与焦躁取代。
“祂醒了……‘归墟主宰’……即将重临……”嘶哑混乱的意念在湖底回荡，带着刻入本能的战栗。作为源自寂灭本源的古老存在，曜渊比袁凡等人更能清晰地感受到“祂”的恐怖。那是凌驾于一切寂灭法则之上的、绝对的“终结”本身！在“祂”面前，即便是祂这等存在，也与蝼蚁无异！
“必须……尽快恢复力量……必须……离开此地！”曜渊疯狂挣扎，引得四道枷锁神光爆闪，灼烧得祂发出无声的惨嚎。没有“源核”提供能量对抗封印，又被袁凡算计导致力量大损，祂感觉自已被困死在了这里，如同等待最终审判的死囚！
就在祂陷入绝望与狂乱之际——
一道凝练的、带着独特世界本源波动的意念，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穿透厚重的湖水与层层封印的阻隔，精准地传递到了祂的意识深处。
是袁凡！
“曜渊。”袁凡的意念平静无波，听不出丝毫情绪，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祂’已苏醒，你应比我们更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曜渊的挣扎猛地一滞，黑暗眼眸死死“盯”着意念传来的方向，暴戾的杀意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交织：“蝼蚁！是你！窃取吾之‘源核’，害吾至此！还敢前来？！”
“源核已与归墟之心融合，加速了‘祂’的苏醒进程。追究过往，于你我皆无益处。”袁凡的意念依旧平稳，“眼下，你我乃至此界所有生灵，皆面临同一威胁——‘祂’的彻底降临。”
“那又如何？！若非你这蝼蚁……”
“若无我，你此刻仍被死死封印，连感知‘祂’苏醒的资格都没有，只能在无知无觉中迎来终结。”袁凡打断祂，话语如同冰冷的刀锋，“如今，你至少还有一搏的机会。”
曜渊沉默了。祂知道，袁凡说的是事实。被封印万古，浑噩度日，与清醒地面对终极恐惧，两者孰优孰劣，难以言说。但那源自本能的、对“存在”的渴望，压倒了一切。
“你想说什么？”曜渊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审视。
“合作。”袁凡直言不讳，“暂时的。在你我任何一方有能力单独对抗‘祂’之前。”
“合作？与你这窃贼？哈哈哈！”曜渊发出嘲讽的意念波动，“你凭什么？凭你那刚刚成型、脆弱不堪的‘玩具世界’？”
“凭我能一定程度上影响归墟之心，延缓‘祂’渗透现世的速度。凭我掌握了部分对抗‘祂’侵蚀的法门（指了尘得到的寂灭佛种信息）。也凭我……是此刻唯一愿意，也是唯一有可能与你沟通，并为你提供‘力量’的存在。”
袁凡的意念中，带着一种奇异的诱惑力：“你渴望力量脱困，我需要时间成长。在‘祂’的威胁下，我们有着共同的利益。我可以尝试，以归墟之心的权限，暂时削弱封印对你的压制，让你能更快汲取寂灭本源恢复。作为交换，你需要立下本源誓言，在‘祂’的威胁解除前，不得主动对我及我的同伴出手，并在必要时，协同对抗‘祂’降临的爪牙（包括神族）。”
这是一个与恶魔的交易！充满了不确定性。曜渊的疯狂与贪婪是刻在骨子里的，本源誓言虽强，但并非没有漏洞可钻。
但袁凡别无选择。他需要时间，需要曜渊这股强大的、同样恐惧“祂”的力量，来分担压力，搅浑局面。他是在刀尖上跳舞，试图驾驭一股毁灭性的洪流，去冲击另一股更恐怖的灭世海啸。
湖底陷入了长久的寂静。只有枷锁灼烧寂灭能量发出的“滋滋”声，以及曜渊那剧烈波动的意念显示着祂内心的天人交战。
拒绝？意味着继续被封印削弱，独自面对“祂”的恐惧，最终很可能在封印中被“祂”的力量同化或湮灭。
同意？意味着向一个曾经算计过自己的“蝼蚁”低头，受制于本源誓言，但能获得喘息之机，甚至……或许能借此机会，找到彻底脱困乃至……吞噬那小子世界本源的契机？
贪婪，最终压过了纯粹的愤怒与高傲。
“……蝼蚁，你的提议……很有趣。”曜渊的声音带着一种压抑的嘶哑，“本源誓言可以立。但内容需加上：若你无法在约定时间内（例如，‘祂’的意志完全降临前）助吾恢复至足以自保的程度，誓言作废，吾将不惜代价，夺取你的一切！”
“可以。”袁凡答应得干脆。他本就没指望能完全控制这头古老凶兽，只要能在关键时期将其绑上战车，便达到了目的。
双方以自身本源与道心起誓，订下了这脆弱而危险的临时盟约。誓约成立的刹那，一股无形的法则链条缠绕在两者的意识核心，带着不容违背的约束力。
“那么……展现你的‘诚意’吧，蝼蚁。”曜渊黑暗眼眸中闪烁着幽光。
袁凡不再多言，心念沟通归墟之心。他无法直接解除那由上古大能布下的神族封印，但作为“守衡者”，他可以轻微地调节流向此地的寂灭本源的“浓度”与“性质”。
他小心翼翼地引动力量，将一股更加精纯、更易吸收的寂灭本源，透过封印的细微缝隙，缓缓注入陨星湖，导向曜渊的本体。
刹那间，曜渊发出一声舒坦的低吼，那黯淡的黑暗之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凝实了一分，被枷锁灼烧的痛苦似乎也减轻了些许。
“很好……继续！更多！！”祂贪婪地催促着。
袁凡却适时地停止了输送。“循序渐进。过犹不及。”他冷静地回应，随即切断了意念连接。
湖底重归“平静”，只有曜渊那满足中带着意犹未尽的喘息声，以及那双黑暗中愈发幽深的眼眸，显示着这场危险交易的开端。
……
幽冥峡谷。
袁凡收回意念，脸色微微发白。远程引导归墟之心力量进行如此精细的操作，对他消耗不小。
“如何？”了尘关切地问道。他已知晓袁凡的计划，心中虽觉冒险，却也明白这是目前唯一的破局之道。
“盟约已成，但不可尽信。”袁凡沉声道，“曜渊狼子野心，随时可能反噬。我们必须抓紧这短暂的和平时光，尽快提升实力。”
他看向了尘眉心的那点暗金印记：“大师，那‘寂灭佛种’……”
了尘双手合十，面露肃容：“渡寂前辈所传法门，乃是以寂灭之意，构筑佛心防线，于终结中守护一点真如不灭，专克‘祂’那侵蚀存在根基的意志。然此法凶险，需大毅力、大智慧，贫僧需闭关静修，方能初步掌握。”
“好！大师便在此峡谷深处闭关，我与黑皇为你护法。”袁凡当即决定，“同时，我也需彻底稳固体内世界，并尝试将部分归墟权限与大阵结合，打造一处真正的‘根据地’。”
他目光扫过残破的峡谷，眼中闪烁着规划的光芒。不能再像之前那样被动挨打了，他们需要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根基之地。
黑皇闻言，立刻拍着胸脯：“布阵交给皇爷爷我！这次有了新淘来的材料，保证弄个让神族崽子们有来无回的大阵！”
短暂的联盟，危险的平衡。
一方是初掌世界、步步为营的新生主宰；
一方是身负佛缘、承接遗志的佛门高僧；
还有一方是贪婪狡诈、被迫合作的古老凶兽。
在这“祂”的阴影笼罩下，这三股截然不同的力量，被迫登上了同一艘驶向未知风暴的……危舟。
舟行海上，暗流汹涌，随时可能倾覆。
但，这是他们目前唯一的，也是最后的……希望之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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