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语惊天下
青云之巅,陈锋闭目凝神。他整个人的气息与脚下的亘古山峦、头顶的浩瀚星空融为一体,仿佛成为了这方天地的一道脉络,一次呼吸。
是时候了。
他没有运用任何扩音法术,也没有催动磅礴法力。只是将那道已然明澈通透的“星火之道”的意念,化作一缕纯粹至极、不含丝毫杂质的道韵神念,如同在平静无波的识海中心,投下了一颗蕴含着无限生机与可能的种子。
这道神念,无形无质,却超越了声音与光速的束缚,无视了空间与阵法的阻隔。它并非霸道的宣告,更像是一种温和的邀请,一种大道的共鸣,以青云山为中心,呈球形向着四海八荒、诸天万界,无声无息地扩散开去。
北境,万里雪原。
寒风如刀,卷起千堆雪。一个身披破旧兽皮的老者,正蜷缩在冰洞深处,依靠微弱的篝火和一部残缺的功法,艰难地抵抗着寒毒与岁月的侵蚀。他卡在筑基巅峰已近百年,寿元将尽,心如死灰。
忽然,那道神念如同温暖的阳光,穿透了凛冽的寒风与厚重的冰层,直接映照在他枯寂的识海中。
“……三日之后,青云之巅,吾将开讲自身之道。有缘者,皆可来听。”
老者浑浊的双眼猛地睁开,瞳孔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彩。那神念中蕴含的平和、坚定以及对“道”的全新诠释,如同在他黑暗的世界里点燃了一盏明灯。他颤抖着站起身,望向南方,老泪纵横。
“大道……未绝!”
他猛地冲出冰洞,化作一道黯淡却决绝的遁光,义无反顾地投向南方。哪怕耗尽最后一丝法力,死在途中,他也要去亲耳听一听,这或许是他此生唯一的机会。
西漠,黄沙古城。
一座被风沙侵蚀了半边的残破土城内,几个小宗门和散修正为了一口即将枯竭的灵泉,剑拔弩张,厮杀一触即发。血腥与贪婪的气息弥漫在干燥的空气里。
就在此时,那道神念扫过。
厮杀的双方动作同时一僵,武器停滞在半空。他们愕然对视,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震撼与茫然。
“青云之巅……陈锋?”
“有缘者皆可来听?他……他要公开讲道?!”
“开什么玩笑!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岂会……”
一个年轻的散修喃喃自语,但他握着刀的手,却不自觉地松了力道。那神念中蕴含的“平等”与“希望”的意蕴,像清泉流过他因杀戮而燥热的心田。
不知是谁先收起了法器,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转眼间,对峙的双方竟默契地各自退开。没有人说话,但许多人眼中都闪烁着同样的光芒。下一刻,一道道遁光争先恐后地冲天而起,掠过茫茫黄沙,直奔东方。
那口引发争端的灵泉,此刻竟无人再看一眼。
东海,万顷碧波之上。
一座仙气缭绕、阵法森严的岛屿,乃是修行界赫赫有名的“玄元宗”山门所在。此刻,宗门大殿内,宗主玄诚子正与几位长老商议要事。
突然,那道神念无视了宗门引以为傲的护山大阵,如同清风拂面,直接传入殿内每一位高手的心底。
大殿内瞬间死寂。
一位红脸长老猛地一拍玉座扶手,霍然起身,须发皆张:“狂妄!竖子安敢如此!将传道授法视作儿戏乎?此乃亵渎先贤,扰乱道统!”
另一名面容清癯的长老则眉头紧锁,指尖快速掐算,语气凝重:“宗主,此子神念……非同小可。其道韵纯而不杂,意蕴广博深邃,竟能无视我宗大阵……其境界,恐怕已非我等所能揣度。”
玄诚子面沉如水,手指轻轻敲击着座椅扶手,半晌才缓缓开口:“青云之巅……好大的气魄。传令下去,命内门弟子赵乾、真传弟子柳如烟,携‘观礼帖’前往。告诉他们,多看,多听,少言。务必探清此子虚实,及其所谓‘星火之道’,究竟是何等邪说……或是,惊世之法。”
“是!”殿下有弟子领命而去。
玄诚子望向殿外云海,目光深邃。他心中清楚,陈锋这一语,无论其初衷为何,都已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巨石。这天下,要乱了。
南疆,无尽密林,幽深宗门遗迹地底。
一个被重重锁链封印的古老祭坛上,盘坐着一个身形干枯、笼罩在黑袍中的身影。他身上散发着浓郁的死寂与衰败之气,仿佛早已该化作尘土。
陈锋的神念扫过,竟让那祭坛周围的锁链微微震颤了一下。
黑袍下,两点幽绿色的鬼火骤然亮起,发出沙哑如同摩擦骨骼般的声音:
“新的……道?有趣……这气息,竟能引动本尊沉寂的魂火……或许,是摆脱这该死封印的契机……” 一丝极其隐晦、充满恶意的波动,悄然融入地脉,向着青云山的方向延伸而去。
中土,繁华人间,某座大城茶馆。
说书先生正口沫横飞地讲着前朝旧事,茶客们听得津津有味。
忽然,角落里一个一直闭目养神、邋里邋遢的老道士猛地睁开了眼睛,眼中精光一闪而逝。他丢下几枚铜钱,抓起桌上的酒葫芦,身形一晃,便已消失在茶馆之外,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茶客们浑然未觉,唯有那说书先生顿了顿,疑惑地看了一眼老道士刚才坐的位置,摇了摇头,继续他的故事。
天下震动!
从北境到南疆,从西漠到东海,从名门大派到荒野散修,从隐世老怪到人间潜龙……整个修行界,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冷水,彻底沸腾了!
质疑、愤怒、不屑、好奇、渴望、狂喜……种种情绪,在不同的角落上演。
天空之中,前所未有的盛景出现了。
无数道遁光,如同逆流的流星雨,从大陆的各个角落升起,划破长空,带着不同的心思,不同的目的,却朝着同一个方向——那座传说中,已然成为天下焦点的青云山,汇聚而去。
剑光清冷,佛光祥和,妖云滚滚,魔气森森……正邪、人妖、佛魔,此刻竟因为一人一语,暂时抛下了往日的仇怨与隔阂,共同奔赴这场突如其来的万古盛会。
山林间,江河上,更有那数不尽的低阶修士、武林中人,甚至心怀侥幸的凡人,或驾驭劣质法器,或凭借轻功身法,或仅仅是靠着双腿,怀揣着朝圣般的心情,艰难而坚定地跋涉着。
人流如织,万修朝宗!
这一语,确确实实,惊动了天下。
而青云之巅,那道引发一切的青衫身影,依旧静静而立,仿佛脚下正汇聚而来的滔天洪流,与他无关。
他只是,播下了一颗火种。
风暴,已然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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